王英嘴里发苦,埋怨陛下的话又不是属下说的,主上你这分明叫迁怒!
“是。属下接到飞鸽传书,说肖铮已经到了平南府走马上任,那里的都指挥使原是张唤的人,怕同肖铮会有所摩擦。”
“肖铮于整治军务,风俗民情,人心世故上,都是极有手段的,到不必你来操心。还有呢?”
“还有,锦衣卫来报,说主上不在京里这段时间,石季言频繁出入皇宫,貌似与陛下十分亲厚……”
王英不敢再说了,他好怕他家主上会暴怒之下打死他。
然而忐忑不安了半晌,却听楚无垢自嘲的说道:“他们俩本来就有婚约在身,亲厚点也无可厚非,以后这类事情不用向我禀报了。”
王英心里难受的厉害,主上这样的反应,还不如打他一顿来的痛快:“主上……”
“还有?”
“没、没了。”
“好,下去自领十军棍。”
王英摸摸屁股,自认倒霉,起身正要走,楚无垢叹口气:“算了,我心情不好,拿你们出气有什么意思。你去叫莲蕊进来。”
“哦,好。”王英出了书房,对莲蕊做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莲蕊推门进去,跪下后平静的说道:“公子,有话请吩咐奴婢。”
楚无垢闭上眼睛靠着椅背,沉默良久才问道:“莲蕊,你跟在我身边多长时间了?”
“回公子,整整十二年。”
“已经十二年了,过的可真快。我记得你才被遣到我身边服侍我的时候,也不过九岁,却照顾的我非常周到,成熟稳重,一点都不像九岁的孩子。”
“能伺候公子,是莲蕊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楚无垢微微叹息:“你已经二十一岁,也该嫁人了。”
莲蕊仰起头来,紧盯着楚无垢:“公子这是要打发了莲蕊吗?”
顿了顿,又凄楚的笑起来:“何必,只消公子一句话,莲蕊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就算是这条命,也无所谓。”
楚无垢冷冷道:“你威胁本王?”
“奴婢的威胁,公子可会在乎?呵,公子当然不会在乎,奴婢又怎么能威胁得到公子?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公子,离开你,我宁愿一死。”
楚无垢久久无语,半晌,才低声道:“我的感情吝啬的很,除了那个人,旁的人一眼都不会多瞧。即便如此,你还要坚持吗?”
“奴婢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服侍公子。”
“莲蕊,你一向聪明,该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今日,你逾矩了。”
“是,奴婢知错。”莲蕊重重磕个头:“请公子饶奴婢这回,以后再不会了。从今往后,无论奴婢有什么心思,都只会捂在心里,哪怕霉了,烂了,也绝不会干扰公子一分一毫。”
“好,记住你说的话。若再有逾越,你就自请离去吧。”
“是。”莲蕊又重重磕头:“奴婢刻骨铭心,永不敢忘。”
“你出去吧。”
莲蕊挣扎几次,才慢慢爬起。
屋外寒风刺骨,吹的人脸颊生疼。莲蕊仿佛失了魂魄的木偶娃娃,机械的一步一步向外走。
她的情意深埋心底,从不敢说。因为不曾宣诸于口,便假装那个人并不知道,心里给自己留着一点微薄的希望。可是今天终于被拒绝的彻底,再没有一丝侥幸。公子,你真是这世上最多情,又最无情的人。
一名宫女看她形容不对,追着叫道::“姑姑,姑姑……呀,血!姑姑你怎么了……”
莲蕊恍若未闻,只是一味朝前走。脚下是三四级高的台阶,宫女还来不及搀扶提醒,她已踩空滚落,晕了过去。
楚无垢正阅览着卷宗,阿棠眼眶通红进了书房,跪下狠狠磕头:“主上,给四妹请个太医吧。”
“怎么了?”
“四妹她,她从台阶上摔下去,昏迷不醒……”阿棠膝行几步扯住楚无垢衣摆,流泪哀求:“主上,求你了……”
楚无垢深深叹息,从书桌上取了一张帖子:“你拿着这个去请胡太医吧。”
阿棠接了转身就跑。
楚无垢透过窗户的棱隔看着那匆匆远去的背影,心里滋味难名。他何尝想伤害一个情深意重的女子,可是感情的事最是忌讳模棱两可,否则将来只会伤的更深。
至晚间,七珠来请楚无垢:“陛下在奉贤宫设了宴席,请王爷务必到场。”
楚无垢换了衣裳出门,见外面竟停着一驾肩舆,简直哭笑不得:“我不过伤了手,陛下这是当我全身都受伤了吧?”
七珠抿嘴一笑:“陛下爱护王爷,王爷可不能推辞。”
楚无垢无奈,只好坐上去。
奉贤宫灯火通明,院子里和正殿里都摆着桌子,上面琳琅满目都是果点佳肴。曦月拉着楚无垢坐在上首,眉开眼笑的说道:“我生辰那天,你连宴席都没有吃就跑了,害我也没心思过什么生辰,今天必须给我补上才行。”
七珠领着宫人布置碗筷,闻言笑道:“陛下为着王爷不辞而别,难过了好些天呢。昨儿光禄寺请旨为王爷设接风宴,陛下便说一大群人吃饭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自己家里摆一桌。这不,明明是想给王爷吃点好的,巴巴找这么个借口出来。”
曦月又羞又恼,瞪眼道:“七珠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