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皇儿的处境竟如此艰难。她惶惑了,以至于渐渐绝望,心如死灰。
偶尔,记忆深处,会有一个少女明眸善睐,步步生莲,一言一行多有怜爱,一举一动皆是娇宠,那是穆家的嫡长女,曾经高高在上,俯览众生。
她看着记忆深处那个千娇百媚的少女,恍惚觉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在这阴冷的角落里,她日复一日的孤独着,绝望着,她想,终有一天她或者是死,或者是承受不住疯了以后再死。
直到某个晚上,她因肚子太饿难以入眠,床边潜来一个黑影,冷冰冰的问道:“你是想要出去,还是想要死在这里?”那是名年轻的女子声音。
她当然做梦都想出去,迟疑着反问:“你是谁?是冥儿让你来的?”
“别管我是谁,如果你想离开这里,就听我的。”
“好好好!”她拼命点头,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黑影递给她一个小瓷瓶:“喝了它,你会大病一场,我自会通知你儿子来看你,你让他配合我行动。”
原来不是冥儿的人,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她只想出去!
她毫不犹豫的喝了药,第二天果然病了,当天下午就见到了冥儿。那孩子显然什么都知道了,抱着她哀哀哭泣,眼中满是恋恋不舍:“母妃,是儿臣无能……”
再然后,她盼望着,煎熬着,度日如年,终于在昨晚等到女子再次出现,告诉她,一切准备妥当,明日就会带她离开。
这天晚上,黑影往穆平裳床上丢了具宫女的尸体,一把火烧了冷宫,趁乱带她逃出。一路上似乎有人接应,逃跑的十分顺利,黑影赞叹:“你儿子到是比我想的有本事,可惜,不求上进。”
宫外暗巷里停着辆马车,车旁立着个少年。
穆平裳大惊:“冥儿!”
沐玄冥说道:“儿臣送送母妃。”双目含泪,对着穆平裳行了最庄重的大礼:“母妃,从此后天涯海角,再难相见。马车的暗屉里有儿臣给母妃准备的一些钱财,可保母妃衣食无忧。母妃,您珍重……”
穆平裳纵然知道沐玄冥私自放走自己,会惹祸上身,但天性里的凉薄还是让她选择自保。她咬咬牙上了车,打开暗屉中的匣子,里面竟然是五万两银票和整整一匣东珠!一个落魄皇子,给的这些,只怕已是他全部的财产。仓皇掀起窗帘,看着暗夜里少年孤独倔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见,穆平裳终于泪流满面。
马车在阡陌小巷里七转八拐,来到一座府邸后门,黑影带穆平裳潜进一间狭仄的小屋里,丢给她张人皮面具,冷冷说道:“你要愿意,就顶替我去幽坛国,做王子的侍妾,不愿意我也可以送你出京,自生自灭。”
一个弱女子能去哪里?穆平裳几乎没怎么考虑就说:“我愿意。”
黑影嗤笑:“你这样自私自利的女人,师兄怎么眼瞎看上了你?我真替他不值。”
穆平裳猛的抬头:“你师兄是谁?”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肯定。
“呵,你勾引他,让他为你丢了命,你说他是谁?”
“真的是木头……”
“你管他叫木头?是啊,他的确是个木头,是个傻子!”黑影眼角泛起泪泽:“他为你丢了命,还放不下你,托我在你落难的时候一定要帮帮你……你说他傻不傻,傻不傻啊……”
穆平裳眼前浮现出那个男人最后看自己的那一眼,和他爆体而亡血肉模糊的身体,忍不住失声痛哭,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世上曾有一个男人如此爱着自己,待自己这样好:“你把他葬在哪里?告诉我好不好?”
黑影拂袖转身,冷笑说道:“你不配!”
穆平裳双手蒙住眼睛,任凭流水肆意横流,她想,她这一生,永远都不会再快乐了。
黑影骑马来到一座坟茔前,除下面巾和满身黑衣,赫然就是那日夜宴,用迷药引诱幽坛国王子的宫女秀珠。她轻轻抚摸墓碑,笑着说道:“师兄,你嘱托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到了。你为她丧了命,可有想过我?如今,我已无处可去,你在奈何桥上等等我,好不好,好不好?”语声越来越低,最终软软到在墓碑边,胸口上,深深插着把匕首,含笑而逝。
第二天,穆平裳跟着王子,去了那个陌生的国家,做了王子众多侍妾里的一个。起初的日子非常艰难,王子不喜她,别人轻贱她。她用尽手段才入了王子的眼,重新过上了珠环翠绕的生活。但她总觉得郁郁寡欢,因为,午夜梦回里,她常常看见有个男子小心翼翼执着她的手,温柔似水,待她如若珍宝,让她泪流成河。
楚无垢从五岁起,楚辞就搜罗了大批人,分门别类进行严苛的训练,以供他所用。等到楚无垢十四岁继承家主之位时,已经有十二个人脱颖而出。这些人不仅是各类领域的佼佼者,最重要一点,就是绝对忠心。
楚无垢能够在危机四伏的楚家,杀意满满的军营里最终站稳脚跟,这些人功不可没。
来到宣京城,楚无垢带了四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楚风。
楚风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
河间府将军府邸里,冯伟正和手下商讨军情。
一名参将问道:“将军,今年预备上报多少人数的军饷?”
冯伟撸一把修剪齐整的长须,沉吟片刻说道:“还是十万吧,也不好再多了。自从楚无垢入朝为官,军饷这块抓的紧,报的多了怕他起疑。”
别的手下七嘴八舌骂了起来:“妈的,我等为国出生入死,俸禄却只有一点点,便是多报些军饷贴补贴补又如何?拿的也是朝廷的银两,干他鸟事!”
“那小子一副笑面虎的模样,瞧着就不是好东西!”
“听说他坐上摄政王的位置,是诬陷了刑部尚书张唤,屈打成招得来的。”
“哼,这么些皇子王孙他不扶持,偏偏立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儿做皇帝,要说他没有别的居心,打死我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