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游映晨失眠了。
原本只是单纯地好奇那名女孩跟那个人聊了些什么,但他没有想到好奇心是能够无限膨胀无限延伸的,一旦起了个头,后面要收住可就难了。
奇怪了,他本来就知道那个人是很多女孩子喜欢的类型,那他现在到底是在在意个什么劲啊?
盯着天花板,娃娃脸男孩有些茫然地按着胸口,这份陌生的焦虑是怎么回事,他是在担心什么吗?
很难理出个头绪,但是他很确定自己觉得不开心。
唉,游映晨哪游映晨,你最近怎么老是掉进这种莫名其妙的小情绪里面呢?思虑过度的情况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常态的?能不能别老瞎想那些有的没的?笨蛋想太多只会害脑袋短路,赶紧睡觉比较实在啊,明天可是有早八的。
娃娃脸男孩拉过棉被蒙住脑袋,彷彿被子是什么讯号遮蔽器一样。
睡觉睡觉!杂讯通通退散吧!
难以入眠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然而之后几天的练球时间,那名据说是队长妹妹的女孩子总是准时准点来球队报到,简直就像是老天爷巴不得某人的烦恼从此根深蒂固,不只把某人的思绪当作毛线球般乱扯乱揉,还持续输出小小的、让人烦躁的神祕能量。
「哈啊......」神色有些萎靡地喝了口水,游映晨特意找了个离自家休息区有一点距离的地方,看能不能让自己不要一直被那个单方面谈笑风生的女孩子吸引注意力。
那个女孩子感觉应该满多人喜欢的吧,不知道面对那样的女生,他朋友是什么心情呢?
「映晨你是打算跳槽了吗?」温和的询问声响起,中文系的排球队队长笑笑地在他面前站定,「怎么跑到别人的场地休息了?」
游映晨打起精神望向自家队长,「欸,就,看换个位置能不能换个心情啊。」
看着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的学弟,李霖渊十分自然地露出了代表疑惑的微笑表情。
他好像有点可以理解教育系的女排队长的形容了,眼前这个学弟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像是被主人冷落的狗狗......虽然狗狗的主人是因为遭到某个花痴女高中生骚扰而身不由己。
「那个,队长。」看着球场的木纹地板,游映晨没精打采地开口。
「嗯?」
游映晨张了张嘴,半晌后却什么话也没吐出来。
队长的妹妹来不来球场也是人家的自由啊,他哪有权力去干涉别人。
见学弟把话都嚥了回去,李霖渊微一倾身,将双手撑在膝上,「有时候,稍微放纵一下也不一定是坏事喔。」
「放纵......?」男孩抬起头,那张娃娃脸上带着点茫然和不解。
「没错,放纵。」李霖渊笑着点点头,「心存顾虑虽然是一种体贴,但老是以别人为第一顺位、结果忽略掉自己真正的想法,这样怎么对得起身为人类所具有的原始衝动和慾望呢?倾听本我的声音也是很重要的。」
「对啊,人类本来就是遵从唯乐原则生存的物种,我怎么可以丢全人类的脸呢?」低头沉思了一会后,再次抬头的娃娃脸男孩不再迷惘,他满血满蓝地站起身,眼神坚定地往他的目标奔去,「卢亦安——托球给我——」
目送那道青春的背影,李霖渊满脸欣慰,这样就对了,这孩子根本就不适合展现出什么超我,要是连这样的孩子都不能任性起来,这个攻略行动还玩什么。
卢亦安看着眼前正抱着颗球、表情无比认真的娃娃脸男孩,「你要扣球?」
游映晨点头,「对,所以帮我托球。」
虽然觉得这个要求有点突然,但怎么说也是那个人提出来的,而且如此一来就能顺利成章离开休息区,所以卢亦安当然没有理由说不。
「怎么了怎么了,阿晨打算转职了是不是?」见两隻学弟就定位,其中那个自由人学弟还在三米线后准备助跑,孟宇丞很感兴趣地凑了过来,「你要扣球的话,顺便让你学长也练练拦网吧。」
「乾脆来打2v2好了。」站到球网另一侧的林砚铭提议道。
「哇,这么刺激的吗?」游映晨看了下自家友人,见对方似乎不反对这个提案,当即摩拳擦掌道:「那就请学长们手下留情了。」
「嘿,你少来。」孟宇丞弯腰鑽过球网,「先说好啊,禁止跳发,其他要吊球还是干嘛的都请便。」
「欸,不能跳发喔。」游映晨有点失望地扁扁嘴,学长居然砍掉他朋友的表现机会,他朋友的跳发满厉害的说。
孟宇丞搧了搧手,「对手是别人的时候随便亦安怎么发,2v2先不要。」
林砚铭耸了耸肩,「为了不要让亦安在发球区站太久,还是禁止吧。」
游映晨指着自己,「那我可以吗?」
「欸?」孟宇丞愣了下,「这么说起来,我还没看过你跳发耶,那行吧,给你个特权,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发球水平怎么样吧。」
「谢谢学长。」游映晨咧着笑说道。
「那就开始了。」从场外随便喊了个间人来计分,孟宇丞朗声宣布。
在底线外站定的游映晨深吸了口气,迈步的同时双手拋起排球,用手掌将落下的球推击出去。
「喂喂喂等等!等一下等一下!这是什么鬼!」看到娃娃脸学弟击球的方式就觉得不太妙的孟宇丞在那颗飘忽的排球来到面前时,嘴里喊的话也彻底变调了,「这是三小?为什么阿晨你连跳飘也会啊?!这不科学啊!」
「耶!一球入魂!」对面的拦中学长在低手与上手接球之间摇摆不定,最后用彆扭的姿势接失了,游映晨高兴地蹦了起来,高举着双手上前和队友击掌。
清脆的击掌声让孟宇丞的脸色更难看了,那个自由人学弟也藏得太深了,到底还会多少他们没见识过的招啊?
对于队友的失分并不怎么在意,毕竟碰到让人措手不及的发球,本来就没奢望对方能接起来,林砚铭比较感兴趣的还是自家学弟出人意料的表现,「映晨你以前还练过发球吗?」
「还在社区球队打球的时候啊,因为我还没长个子,教练就跟我说,其实除了当自由球员,也可以考虑练好发球,当个关键发球员,当时的我只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就被教练忽悠去练了一阵子的跳飘。」游映晨笑着回答学长的疑问。
现在想想,多半是因为那时候的小朋友都只想着要练帅帅的进攻扣球,完全不捧跳飘发球的场,教练可能是太想满足自己的教学慾望了,所以才找了比较好骗的他去当弟子吧,虽然他学得还满愉快的就是。
说起以前球队的事情,游映晨习惯性地看了下和自己在同一个球队里长大的竹马,结果对方却朝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那阵子教练一直夸他很有天分,因为我们的教练也当过关键发球员,所以很想把他培养成一个能靠发球立功的球员,可惜没能如愿。」
这个备受教练期待的孩子最终选择成为自由球员,他还记得当时教练的反应,虽然很不甘心,但又不得不认可对方在同龄小孩间突出的接球水平,可想而知呈现出来的表情会有多复杂。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主动的游映晨欣然收下这记意外的摸头,但心里却不由得有一点小失落。
这个人只记得教练说过什么,却不知道有个傻瓜因为他的一句称讚,就卯起来当了快十年的自由球员啊。
从傻眼的情绪中恢復后,燃起斗志的孟宇丞很有气势地拉开接球的架式,「老虎不发威还真的会被当成病猫啊,阿晨你还有什么招就儘管放马过来吧!你学长我可不是吃素的!」
「输不起的小学生。」完全没打算和散发热能的激动队友配合站位,林砚铭一边吐槽一边和对方拉开距离。
「对啦我就是输不起,是时候建立起身为前辈的威严了,出招吧学弟们!」孟宇丞气势汹汹地指着球网另一头的后辈,彷彿要进行什么赌上尊严的激情决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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