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并不表示程煜对谭午廉的态度是满意的，毕竟，三个月的时限，这才过了半个月，就已经有放弃的苗头了，对于任何一个岗位的员工来说，显然都不能令老板满意。没等程煜表态，韩迪开了口。“程少，其实谭经理已经很用心了。白天他要忙公司的事情，只有到了下班的时候，他才能去学校，一个个的听那些学生描述自己的项目。那些毕竟是学生，即便想法有了，可表达上总是词不达意。如果是面对有经验的创业人员，五分钟能讲述完的事情，他们往往十五分钟了还没进入正题。这段时间，谭经理几乎每天都要在学校待到十点之后，回去之后还要看那些学生写出来的创业计划书。也想过要不要设立一个足够的门槛，比如提供给那些学生描述创意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之内，但又怕错过了那些表达能力有限，但真有好想法的学生……我所知道的，谭经理这段时间，大概没有一天是能超过六小时睡眠的。”程煜微微点了点头，他简单算了算，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四百多个项目，意味着平均每天是三十个左右。就算有两个周六周日能多做一些工作，这四天顶多也就二百出头。剩下二百个，每天平均也得二十个。哪怕按照每个学生的叙述时间为十五分钟计算，这二十个也得耗费他五个小时的时间。十点钟能结束就算是不错了。“谭经理这些天，就没好好吃过一顿晚饭，基本上都是从公司出门，买俩馒头或者包子什么的，就直奔学校，晚饭全都是在路上解决的。我跟着他，很清楚他这些天的辛苦。”程煜点了点头，对韩迪的态度也算是满意，没有勾心斗角，而是一心想要帮谭午廉开脱。这也算是实属不易了。管路在一旁冷哼了一声，拿起几份文件，递给了程煜。“辛苦我承认，但是那都是他自找的。这个项目，我从一开始就不赞同。程少给了你们三个月的时间，现在才过去了半个月，想必你们也知道这个项目有多么不切实际了。程少，您看看这些所谓计划书吧，都是些什么狗屁玩意。现在来说辛苦，是我让你们辛苦的么？是你们自己坚持要去做这样徒劳无功的事情，怪谁？”对于管路这样的态度，程煜反倒觉得不太好，瞪了他一眼。至于管路递过来的计划书，程煜连翻看的兴趣都没有，毫无疑问，那肯定就是一堆甚至连空想都算不上的东西。“管总的话有些重，这个我们再议。我现在关心的是，你们目前的态度是什么？”程煜看着谭午廉，即便是能感受到谭午廉的沮丧，但他还是想听到谭午廉亲口打响退堂鼓。谭午廉抬起了头，眼睛里略微有些血丝。“进展的确非常不顺利，目前收到的创业计划，连一个让我想跟他们谈第二次的都没有。但是，我想，工作刚刚开始，如果让我就此放弃，我是不甘心的。我和韩迪商量过，讨论过，我们觉得，在这项工作刚开始的阶段，这些学生递上来的创业计划，很多很可能只是他们茶余饭后随便想出来的一个脑洞。他们根本不了解什么叫创业，也不知道何谓盈利模式，甚至从未想过计划的可执行性。但这是正常的。尤其是这才半个月的时间，如果真的有好的计划，肯定需要一定的时间去进行调研，去完善自己的计划书，去补全自己的想法，去参考那些成功的创业案例。所以，我个人认为，这个项目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也依旧有成功的可能。我打算在下周一，就宣布目前所有的创业计划都被否决了。到时候，我手里的计划书应该会超过五百份。这么大量的否决和淘汰，会让那些存在侥幸心理，把这事儿当好玩态度的学生望而却步，也让接下来想要凭借一个脑洞碰碰运气的学生知道这不是碰运气的事儿。或许，下一步的工作量就不会有这么大了，并且也不会都是这种经不起任何推敲的所谓创意。”这倒是让程煜意外了一下，他原以为谭午廉已经萌生退意，即便不敢直接跟自己提出要终止这个项目，至少也不会坚持的如此坚决。没想到谭午廉不但不打算放弃，相反，他还为自己的行为，以及下一步的前景做出了新的判断。这番话里，有部分是在反省，但更多的，却都是坚定的向前。“你是说，一定要将这个项目坚持到底？”程煜问。谭午廉重重的点了点头，说：“程少，我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您和管总都对我的工作很不满意，但是既然您当初答应了给我三个月的时间，现在才过去了六分之一，您不会硬逼着我放弃的对吧？”管路一听，顿时不悦，手掌不自觉的就拍在了桌子上。“你还要继续？你还要坚持？你这种坚持是以耽误正常工作为代价的。谭午廉，你知不知道你做的根本就是无用功，那些学生能有什么完整的创业计划？这个项目，在这半个月来简直就是个笑话你自己不知道么？目前的状况怎样，你心里就没点数么？怎么还成了我们逼你放弃这个项目了？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合着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管总，我知道您对这个项目目前的状态不满意，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满意，但是，您不能这么快就让我放弃，当初您和程少是答应了我三个月的时间的。而且，我并没有耽误任何正常工作。我们创投部，这半个月的业绩依旧保持了足够的上升姿态。没错，我是会在中午休市的时间段补觉，但那本来就是我的休息时间，如果您觉得我在办公室休息有碍观瞻，我以后可以到杂物间去休息。”谭午廉突然就激烈了起来，他梗着脖子，对抗着管路。程煜笑了。其实无论如何，谭午廉这样顶撞自己的老板，都是一个错误。但是程煜也听明白了，这是有前因的。在此之前，管路肯定是把谭午廉找到自己的办公室，狠狠的训斥了一通，极大的否定着他这半个月来所做的一切。而在当时，谭午廉只是选择了默默承受，可情绪上明显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在被管路留下来之后，会显出那种心灰意冷的状态了。可能，他原本想的是，虽然管路骂了他，否定了他的努力，但是，至少还有时间，管路应该也不会逼迫他放弃这件事。而突然又被管路留下，程煜又一直没有任何的表态，他就会觉得，程煜和管路可能已经商量好了，一定要让他选择放弃。所以，他才会有那种在程煜眼中看来似乎要退却的姿态。而现在，谭午廉的行为已经充分的说明了，他不但没有放弃，相反，通过这段时间的挫败，他对下一步的工作反而有了一些新的体会和信心。这在程煜看来，是好事。管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程煜的笑声，彻底打断了他的话。程煜冲管路摇摇头，自己开口道：“刚才看到你那萎靡不振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打算放弃了呢。没有人逼你放弃这个项目，我既然承诺过会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就一定会让你做满三个月。除非，你自己主动放弃。不过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少爷，您还真的打算让他做满三个月啊！”管路哀嚎了一声。程煜笑了笑，说：“他既然充满斗志，那就让他负责到底。如果因此耽误了正常工作，该怎么处罚怎么处罚。这半个月的经历不能证明什么。即便是四百多份失败的计划书，小谭也应该能从中吸取一部分教训，知道该如何去区分那些学生。到底是真的有想法的，还是纯粹过来胡闹的。当然，也不能因为计划书什么都不是，就认定那些学生是在胡闹，他们不了解的东西太多，想法也比较单纯片面。这没关系，重要的是小谭能不能从今而后改善自己的工作方式，用更合理的态度去面对那些学生。”听到程煜这番话，谭午廉猛然抬起了头，双眼之中又满满的都是燃烧的斗志了。“程少，其实这四百多份计划书里，也不全都是一无是处的东西。有一个项目，那个学生想要做共享单车，但并不是市场上现在的那种共享单车。他想做一种用履带驱动的单车，这样，那个单车就能上楼梯下楼梯，以前很多需要绕行的地带，骑着这样的单车就可以畅行无阻了。我知道，这个项目根本不具备任何的可行性，需要绕行的地带，并不只是因为楼梯或者台阶的阻拦，而是有着各种不同的原因。而且共享单车的模式，在国内乃至国际上，已经被证明是一个并不太能带来盈利的项目。可是，我觉得他的思路是对的，而且他为此也做了不少功课和调研。想法有问题，可真的是在用心做。这个计划，是我昨天才收到的。我觉得，这也说明了，这半个月的失败，不全是学生的原因，而是时间不够的缘故。随着时间增长，那些真正有想法的学生，会寻找到合适的创业计划的。”管路已经在叹气，觉得谭午廉冥顽不灵了。韩迪帮腔道：“我和谭经理为此谈了很多次，我也和他一样，觉得时间会自然的淘汰掉那些夸夸其谈的学生和想法，这段时间之所以每天收到的计划书会这么多，跟这个项目刚刚开展，学生们觉得新鲜，从而具备了过分的热情有关。等到时间使其降温，仅凭着冲动就来找我们的人必然越来越少。”程煜缓缓点了点头，拍板道：“既然你俩有信心，那就做下去。我希望看到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