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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击背立规
    此刻已经接近傍晚,天边一片火烧云发出鲜红的颜色,一会儿像骏马奔驰,一会儿又像是神女下凡,端是六月里面的美景,凭空给这片旷野添加了几分英雄本色。
    只是这样的美景却没有多少人去欣赏,当姬不予说出“行刑”的那一刻开始,练兵场上的三千军士每一个的心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提了起来。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将军担心,为了这个处罚自己的人担心。
    六百军棍,换作是谁都会死在演武台上。小虎苦练残念刀法,筋强骨健,一口真气走遍全身,不敢说刀枪不入,至少也是寻常的击打方式奈何不了的。只是在这样粗的棒子下面,只是六十棍就让小虎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了。六百棍,军士们想都不敢想。
    姬不予双手一前一后握住军棍,军棍粗大需要双手合抱才方便使力,只是这样一来,附着在军棍上面的力道就更加大了。
    军棍刚要落下,只听一女声道:“将军且慢,胡璃身为公子的丫鬟,在军营,又是云将军的贴身侍卫。按军法,当连坐。胡璃愿意自领三百军棍,再替公子分担五十棍。拳拳之心,希望姬将军明鉴,希望姬将军成全。”
    胡璃最是喜欢云藏锋,不管云藏锋说什么话,她总是不会违拗。眼下看见云藏锋将要受罚,仿佛云藏锋已经血肉模糊躺在了演武台上,这样的场景让胡璃如何不慌乱。如果换做以前,胡璃只怕已经是飞身上前护住了自家公子,不让他受半点皮肉之苦。只是已经身处江湖已久,学人也学了七**分,自然要讲究一些分寸,这才没有乱来。
    只是这样一闹,姬不予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举棍落下也不是,就这样举着也不是,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云藏锋。
    云藏锋也学着小虎的样子脱掉了上半身的盔甲,全身上下干干净净,只有几道浅浅的伤疤。那是最近留下的伤口,在乱军当中被砍伤的,以前的伤疤都因为云藏锋的特殊体质给恢复干净了,云藏锋老是跟小虎说他这种不会留下疤痕的体质让他显得不够爷们。
    **着上半身的云藏锋走到胡璃的面前对她说道:“胡璃乖啊,别闹,我一会就好了。你先去找个地方吃饭等我,我一会就过来找你。”
    胡璃没有说话,只是流着眼泪倔强的摇了摇头,她心里面知道云藏锋嘴上说得轻松,等受完了这六百军棍还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一个问题。只是她口舌笨拙,本来就不会说话,这个时候又是哭着的,就更难以开口了,只能摇一摇头来表示自己的决心。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是最听话的,但是犯起浑来也是让云藏锋最无可奈何的。在云藏锋的心里,胡璃实在是太乖了,乖得让人想要把她捧到天上去,这样乖的胡璃自然是让云藏锋既舍不得打又舍不得骂了。所以,在胡璃坚持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云藏锋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的,好在这样的情况并不多,也就今天这一次而已。
    拿胡璃没有办法,但是云藏锋可以不顾及胡璃在一边,他让胡璃走,只是希望胡璃不要看到自己被打的样子而伤心难过。既然胡璃不走,那么云藏锋也不会硬逼她离开,姬不予一样可以行刑,胡璃还没有大胆到去抢夺姬不予手里的军棍。
    于是,云藏锋无可奈何看了一眼胡璃,对姬不予说道:“姬兄,不必理会小胡璃,她还是个孩子,你行刑吧。”
    重重的一棍落下,重物击打在血肉上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脚踩进了稀泥里面,是那么让人难受。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棍打在云藏锋的背上,胡璃却是自己用刀鞘打在了自己的背上。
    云藏锋耐不住了,站起来质问道:“胡璃,你干什么?”
    “胡璃不能为公子分忧,只能与公子同罪。”胡璃满脸的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因为哭泣而憋红了的脸庞宛如梨花带雨。
    云藏锋走过去抱住了胡璃,一只手抚摸着胡璃的脑袋,温声安慰道:“不要这样,我不罚自己了,没事了啊。”
    但是云藏锋的另外一只手却按在了胡璃的脖颈之上,略微一用力,胡璃就软倒在了云藏锋的怀里。原来,云藏锋趁着安慰胡璃的机会,偷摸地点上了胡璃的穴位,让胡璃昏睡了过去。
    做完了这些事情,云藏锋把胡璃抱了起来,放到一边躺好,然后对姬不予说道:“姬兄,继续吧。”
    话音刚落,三千将士连同带头的刀疤脸、洪家少爷以及黑煤球等人一齐下跪,朗声说道:“卑职愿与云藏锋同罪,卑职愿与云将军同罪。”
    看着眼前伏倒一片的壮观景象,听着响彻全军营的雄伟之声,云藏锋又惊又喜,虽然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但是也佯怒厉声道:“反了你们了?全部都给我站起来,看好了,我有罪就该受罚,你们凑什么热闹。”
    姬不予原本就劝诫云藏锋不要惩罚在西疆小村杀人屠村的士兵,但是之后也没有在所有人面前说出阻止的话来是因为他知道私底下他们怎么吵都可以,在部下的面前一定要表现出来上下一心,否则这个军营,这个队伍就不好带了。
    眼看着云藏锋处罚了小虎,姬不予没有说话,甚至云藏锋将自己推上演武台的时候,姬不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姬不予再也忍不住了。
    涕泗横流的姬不予一棍打在云藏锋的背上说道:“你就是想让我这个左前卫统指难堪是不是?”
    说完这一句话,姬不予又是一棍打在云藏锋的背上,然后接着说道:“这里整整三千将士,看着我一个左前卫统指在这里流眼泪,云藏锋啊云藏锋,这样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我看你就是存心想给我难堪,看我出丑,今天这个行刑官谁愿意来当,谁就来当,把本将军当什么了?爷不伺候了。”最后一棍重重落下之后,姬不予就将军棍掷在地上,逃也似的离开了云藏锋军营的练兵场。
    云藏锋自己都还在一种懵的状态之下,就让姬不予给逃走了。他自己手里面拿着军棍,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行,这一切事情的发展都是出乎云藏锋的预料的,他本来以为所有的将士都会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把一切做完,然后回去反思自己的过错,这样大家就会更加团结一心,就会懂一些规矩,没有想到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想着想着云藏锋就笑了,人才是最难控制的一种动物,正是因为人的这种主观意识和复杂情感的存在,这个军营才变得那么有意思,那么有人情味才是。
    云藏锋扔下了手里粗大的军棍,拿出随身佩带的战刀,高举刀鞘,朗声喊道:“众将士听令,脱衣卸甲。”
    一众将士学着云藏锋的样子脱光了上半身的衣服,跪在地上,高举着手里的战刀。
    “啪”的一声,云藏锋手里的战刀刀鞘拍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后云藏锋喊道:“凡我军将士,绝不再屠戮无辜百姓。”
    三千将士重复道:“凡我军将士,绝不再屠戮无辜百姓。”
    第二下又落在了云藏锋的背上,他喊道:“凡我军将士,绝不再亵玩妇孺。”
    “凡我军将士,绝不再亵玩妇孺。”
    “凡我军将士,绝不再仗势欺人。”云藏锋喊道。
    “凡我军将士,绝不再仗势欺人。”三千将士亦云。
    这个时候本来就是到了饭点,来来往往的各营将士连绵不绝,每一个人经过此处之时都会驻足观看,然后窃窃私语道:“这云将军带着士兵们在干什么呢?新的训练方式?”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听起来应该是在立什么军规,立军规干嘛要打自己呢?莫不是疯了。”
    这一些风言风语,云藏锋和手底下的将士自然是听不见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总会去走别人走过的路,因为大多数人都走的那一条路,所以他们就觉得那是对的。如果问起这一种人问什么要选择这一条路,他们会回答:“你没看见这么多人都在走这一条路吗?这么多人都走,一定是一条好走的路。”
    但是有一些人不一样,他们会去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然后带领着相信他的人一起去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两条路原本互不干涉,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可是人多的那一条路上的人总会去嘲笑那些跋山涉水去开辟一条新路的人是傻子,因为那边明明人这么少,还这么坚持去走那一条路。
    可是一条路是否好走就一定是依靠着路上的人多或者人少来评判的吗?人多的路或许因为人多变得不好走了,人少的路或许也只有那少数的人才能看到的风景。
    没有人知道云藏锋那一个傍晚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只知道云藏锋立下了六十条军规,也就意味着云藏锋挨了六十刀鞘,全军上下都挨了六十刀鞘。
    解散之后,所有人都离开了练武场,只有云藏锋和那几个犯事的士兵留在了演武台上。云藏锋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将士们互相搀扶着远去的背影,只有他身后的几个人知道,云藏锋是用了多么大的气力在打自己。
    “云将军,对不起,我错了,我甘领军法,你杀了我吧。”几个犯事的士兵里面有一个人哭泣着说道。
    云藏锋转过头来,每一个人都已经哭得声嘶力竭了。全军击背立规的时候,他们是那么希望自己是其中的一员,但是他们却被束缚着双手绑在演武台上,他们没有资格,也不再算是云家军里面的一员。
    “为什么要杀你们?按照汉唐王朝的军法,斩杀敌国百姓,不算违法,只是违背了我云藏锋的法。百姓手无缚鸡之力,堂堂男子汉,干嘛要去欺负一个比你弱小的人?有没有一点骨气,是他做了什么欺辱你头上的事情了?你们搞清楚,是你们欺负了人家。”
    没有人回应云藏锋的话,几个大老爷们,今天流下的眼泪比过去的十年也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