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声音传了过来,变得清晰许多,兴许是门外数人走得近了一些吧。云藏锋一行人各自持刀躲在门口,只等外面的人推门进来,就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等等,屋里好像有人。”只听门外一个比较老迈的声音说道,这一声让云藏锋等人面面相觑,莫不是他们猜错了,不是老邓 派来截杀他们的?说起来也是这个道理,老邓本来就不知道几人的到来,又何来截杀一说,只是几人心中有鬼,自然也就疑神疑鬼了。
将信将疑之下,云藏锋还是决定接着听一下外面说了些什么再说决断,就又将耳朵附在了破屋的窗户上面,只听外面另外一个人说道:“七叔,屋里不会又是西城那几个老泼皮吧?你看我的,这一次老子非把他们那层烂皮给扒下来当垫子。”
先前那个声音却说道:“贤侄莫慌,西城的几位朋友也都是可怜之人。眼下时局动荡,叫花子也越来越多,大家应当同舟共济,共渡难关才是,怎么能喊打喊杀呢?且待我进门去看看,大家好好说道说道。”
老迈声音说完了话,就有第三道声音响了起来,说道:“七叔,也就是你心善,那几个老泼皮的无赖行径你也见着了。换做是我,不仅将他们赶出去,还得打断他们的腿。”
“不说这些了,乱世当中,谁活着都不容易。我们先进去看看吧,是什么情况也好了解了解。到时候综合大家的意见,到底是赶走还是留下来,一起表决行吗?”老迈声音无奈大声说道,说完便咳嗽了起来。
后面那个年轻人轻轻拍了拍老者的背,然后喊道:“大家的意见呢?”
顿时有七八个人的声音响起,都一致叫道:“好,我们同意。”
听见繁杂的脚步声朝着破屋走来,云藏锋示意众人将手中兵器收了起来,都站在了一边,等着门外面的一干人走进来。从他们的语气中听出来,应该是一群因为战火失去了家园的人躲难到了黄沙城,以要饭维持生计。
老者打头,推门进来,一看见云藏锋等人,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后面跟着进来的都是一些蓬头垢面的年轻小伙子,其中还有一两个怀抱孩童的妇女,都以惊慌的神情打量着云藏锋众人。刀疤脸三人都是腰间挎刀、身着铠甲的军士打扮,胡璃倒是一袭女装,不过也带着一柄战刀在身旁。
这些人因为战火没了家园,见到兵器和盔甲自然是有些害怕的。
云藏锋作为队长,先站了出来,对着几人行了一个礼,说道:“诸位莫慌,我等是汉唐王朝的士兵,上面交代了任务,到了此处。不曾想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见此破屋无人居住,想要暂住一宿,却不知道占了诸位的安居住所,实在是多有打扰,如果有所不便,我们即刻便走。”
说完,云藏锋示意几人上前来与诸位乞丐见礼。黑煤球和刀疤脸都是贫苦出身,见到这些人心中也是莫名亲切,自然很快便寒暄起来。一一见礼之后,几人都退到了一边,云藏锋想要带队出门,却被老者拦下。
老者说道:“天色已晚,几位都是保家卫国的壮士,我等心中佩服。承蒙不弃,能够看得起这间破屋,我们也与有荣焉。相聚即是有缘,不妨住下,深夜里面也算是有一个伴吧。”
老者既然如此说了,他的晚辈们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倒是几个年轻人目光灼灼看着几人身上的兵器,艳羡至极。云藏锋见状也就不再推辞,让所有人解下刀兵,大家围着火堆而坐,很快打成了一片。
刀疤脸和黑煤球还是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小虎和洪家少爷不说话坐在一边,胡璃则跟着云藏锋坐到了老者身边。
云藏锋问道:“老人家,先前我在里面听到你们在外面说什么老泼皮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方便的话,可否告知于我?”
老人家咳嗽两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也不知道几位壮士有没有兴趣听,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刀疤脸正抱着一个孩子玩耍,听见了老人家的话,在一边搭腔道:“诶,老人家此言差矣。长夜漫漫,说写故事来听,也好祛一祛这夜里的无聊。”
其余几人也是跟着附和,都说只是闲谈,长话短说,也是极好的。老人家拗不过这许多人,便说道:“我们这些人原本是拒北城周边村庄的居民,有一日西疆铁骑来袭,进村就砍杀村民,村民手无寸铁,被杀的杀,能逃的逃,最后就只剩下这么一些人了。老朽曾经读过几年书,也曾考过科举,可惜年年落第。村里人见我能识得几个大字,便举荐我做了村长,这一做就是几十年啊。”
“战乱之后,我带着村里面剩下的这些人一路向南,便到了这黄沙城。以前大家都是靠着养的牲畜过活,眼下没有一技傍身,也身无长物,只能一路乞讨,在城中要一些残羹冷炙,勉强维持一些生活。”
说起这些来,这些亲身经历过战乱的乞丐村民都沉默下来,有好几个不够坚强的年轻人都抹起了眼泪,妇女们更是相拥而泣。这些人不仅失去了家园,有的人还失去了丈夫、妻子、孩子或者家里的老人,可以说是人间惨剧。
老者看了看他们,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们新到此处,也没有安居之所,寻觅了一天,终于见到这座破屋。房子够大,想来以前也是一个富庶人家的居所,我们便暂时落脚这里。”
“那不是挺好吗?”黑煤球说道,“找到落脚的地方,你们这之中青壮也多,在城中寻找一个活计,大家好好活着也不是难事啊?”
先前第一个说话的年轻人站出来说道:“这位壮士说得轻巧,可是世间又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啊?我们也去找过,可是城中也被战乱影响,交通断阻,民不聊生,别说做工了,能够活下去的人都是吃的自己的棺材本呢。”
老者接着年轻人的话说道:“是啊,这样的乱世谁都不容易。有几个人受不了,接着往南边去了,可我们这些人又哪里有那般脚力,恐怕行不多时,就骈死于半路上了。只能在此处安顿下来。”
胡璃拉了拉云藏锋的衣袖,云藏锋知道胡璃的意思,她是看这些人可怜,想要让云藏锋帮帮这些可怜的人。好在云藏锋身上还有一些银子,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帮得了他们一时,帮不了他们一世,云藏锋还是没有立即拿出银子来。
云藏锋问道:“那那几个什么老泼皮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才是云藏锋最开始问的问题,只是老者自己一说起话来就给忘了,把话题扯远了一些。
“我这儿正要说道这几个人。”老者说道,“这几个人啊,应该也是被追杀至此,逃到这里的时候,其中一个负有刀伤,加上几个人年级都大,我见他们可怜,便收留了他们。日日讨要饭食喂养,直至他们康复。”
说到这里,年轻人们都忍受不了了,站起来说道:“谁知道这几个老泼皮不识好歹,七叔见他们身体好了,也把他们当自己人,就让他们跟着咱们一起出去讨饭。这几个老泼皮不仅不做事情,还推了七叔一把,然后催促着咱们早点给他们送些吃食过去。我们几个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当即就把这几个老泼皮棍棒赶了出去,这个时候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呢。”
话尽于此,年轻人还想要多骂两句,被老人家拦了下来,老人家的意思是年轻人岁数还小,说话要积一些口德。也许是聊起了不开心的事情,大家也都沉默了下来,云藏锋听得明白了,也沉吟了一阵。
很快,云藏锋说道:“我算是明白了,这些人该打。斗米恩,升米仇,不思进取、不懂感恩之人留之无用。”
一时间,众人无话。大家东摸摸,西摸摸也都睡去了。老人家一躺下,不知道是因为夜深了还是因为睡着呼吸不畅,咳嗽更是严重。云藏锋听着老人家的咳嗽声,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他轻轻走进老人家的身边,拍了拍老人家的背。
老者抬起头来,也不敢高声说话,轻声问道:“壮士,深夜唤醒老朽,可有什么事?”
云藏锋朝着老人家招了招手,示意老人家跟他到门外面去说话。
二人来到门外,月色清冷如水,一株枯槐立于一侧,半壁墙影投于地上,也算是十分有意境的景了。
老人家问道:“壮士,是不是我咳嗽得厉害,吵得你睡不着啊?”
云藏锋赧颜一笑,说道:“其实跟老人家你也没有多大关系,我自己心里面有事,上面交代的任务还没有头绪呢,睡不着也正常。对了,我小的时候跟着师父学过几天医术,我看您咳嗽得厉害,要不我帮您瞧瞧?”
说完也不管老人家是否同意,抓起老人家的手腕就给人家号起脉来。过了一阵,云藏锋放下老人家的手说道:“寒气郁结,肺脉不通,惊吓过度,郁气难泄,不是什么大病,只需要好好调理,不要劳累操心,半月光景便好了。”
听完云藏锋的话,老人家苦笑一下,点点头,没有说话。
云藏锋环顾了周围,确定没人在一边窥伺之后,从怀里掏出几锭元宝,偷偷塞入老人家手中。老人家十分惊诧,正要说话,云藏锋却抢先说道:“财不露白,这些银子您可要藏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要被歹人看见起了歹心。”
说完,云藏锋转身钻进了大屋之中,也不给老人家说话的机会。老人家正茫然间,又听云藏锋说道:“老人家,跟你打听一个事,可曾在城中见过有人拉着大批货物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