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骤雨往往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泰安城上午还在下着大雨,到了下午雨势就渐渐变小了,此刻更是停下了雨水奔流的步伐。
大雨之后的天地总是充满着那一股被洗刷之后的清新,就像是天地在洗涤世间万物,总会降下一场大雨来涤清人世间的污浊,就好像是一种法则,大雨越是猛烈,天地之间就越是干净。
可是啊,人世间的肮脏就如同雨后的春笋,不会因为一场大雨就销声匿迹,却因为有了新的温床长得更加的茂盛,人的**是无止境的,但是又没有足够的道德心进行自律,所以总会做出一些腌臜的事情来,但,什么又是对?什么又是错呢?
人们成亲往往都是在傍晚时分,鸡犬归拢,百物停歇,日月更替之时,这个时候被人们称作黄昏,或者是昏时,所以男女和亲的行为往往也被称作为“结婚”。
《周礼》对于婚姻的解释是“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由此可以看出来,婚礼是将男女双方结合在一起,对上是侍奉家族长辈,将家族发扬光大,对下是延续香火,传宗接代。
眼下,柳问情和何松涛就是在进行这样一个大喜之事,何松涛安排得十分巧妙,没有如同平日里别人家举办婚礼那样让轿夫抬着花轿跟着迎亲队伍游城而是让轿夫一早就在西郊村落等待着他的到来,如此一来就可以直接接上柳问情启程,不必再多耽搁时辰。
虽然柳问情坐在花轿之中,头上也戴着凤冠,盖着鲜红的红盖头,但是为了不让柳问情发现被谢老道一剑刺死的云藏锋,何松涛还是选择让人在前方开路,如果发现云藏锋的尸体就即刻拖走。
开路的下人回来报告说道云藏锋不知所踪,问何松涛怎么办。云藏锋尸体的不翼而飞让何松涛有了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但无论如何婚礼还是要照常进行下去的,这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约定了,而是何松涛此时心中所愿,心中所想。
一路上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随着天气渐渐晴朗,何松涛也把云藏锋尸体消失不见的事情抛诸脑后,来自九州十二郡城的宾纷纷向何松涛道贺新婚大喜,何松涛自然是站在门口迎接着贵宾的到来,哪里还有闲暇的时间去理会这些麻烦。
在何松涛的心里,这些事情交给混迹在宾之中,怀中抱着宝剑假寐的谢老道去解决就好了。
柳问情却只呆在先前住在何府的那间房中,她根本就感觉不到作为新妇的欣喜之情,心里怅然若失,感觉自己的一生好像到了这里也就要结束了。
铜镜中抹了胭脂涂上红唇的新妇虽然比平日里的柳问情要美艳上几分,但柳问情老是觉得这并不是真正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那就只好听天由命,她不知道云藏锋会不会来,但是她并不想让云藏锋来,因为云藏锋如果来到了她和何松涛的婚礼之上就意味着她要和云藏锋刀剑相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何府也挂上了大红灯笼,毕竟是办一个喜事,何府的话事人,当代家主何经伦也是穿上了一声大红色的锦袍,笑嘻嘻的招待前来道贺祝福的宾。有和何家有着十数年生意上的往来的宾和别人谈论的时候感叹道自己已经许多年没有看到过何家主露出过这么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何家对于这一次何松涛大婚的重视程度不仅仅在于何家家主何经伦的喜悦之情,更难能可贵的是何家大公子何松岳的亲自出席,要知道哪怕是之前何家任何的一件大事何松岳都没有出现在现场露过面。
此时此刻的何松岳端坐在大厅一隅,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摩挲着却不打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何松岳的身边站立着一名麻布葛衣,做下人打扮的中年人,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佝偻着身子在一旁侍奉着何松岳,何松岳向老者勾了勾手,老者便上前两步,本就弓着的身子更加弯曲,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耳朵贴近何松岳却又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避免离何松岳太近,接触到何松岳的身体,老者对于何松岳的恭敬可见一斑。
何松岳问道:“下面的事情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如果是一般人听到何松岳的如此问话,恐怕还会以为何松岳是在为胞弟何松涛的婚事安排操心,还会笑着说一句“真是兄弟情深”。
但是老者回答的话却跟婚礼一点都不相关,老者说道:“公子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回廊周围安排了十名刀斧手,围墙外面二十架劲弩和十张强弓对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宾们来的时候身边跟着的大批护卫都被我们挡在了外面,但是贴身的那一名我们也不好将其赶走,所以我们所做的准备或许还不够充足。公子当真要把计划提前到二少爷大婚这一天吗?这么做会不会有一些冒险?”
何松岳捏了捏鼻梁,看起来十分的疲惫,他说道:“何家从发家之际开始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没有不冒险的,要想何家从此不再被这些毒蛇所威慑,就只有一次把他们打服,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
“要不然你以为爹他这十几年来一直暗中培育何家自己的势力,从神州各地收罗资质比较好的幼儿进行训练是为了什么?何家这一次是在赌一把大的,过了今晚,何家就没有一个机会可以将这些人全部聚集在一起了,到时候再要各个击破必定会让他们有所防备,我们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小了,所要付出的成本也会增加许多。”
“这些个江湖帮派的帮主还有做着黑色生意的老板们啊,大多数都有功夫在身,身边也会跟着一个武艺高强的护卫,让他们聚集到一起对付很难很难,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今晚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今晚,何家又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才有这个机会。”
站在一边佝偻着身子的老者似乎腰有一些酸痛了,轻轻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腰,即便如此动作也不敢太大,害怕惊扰了正在说话的何松岳,他知道自己家的大公子自小算无遗策,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只需要按着主子的吩咐行事就行了,其余的不需要多想。
别人都说当何家大公子多么风光多么好,但是从何松岳小时候就带着何松岳长大的老者却知道大公子的不易。
他们做下人的只需要依照着吩咐做事情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想,何家的话事人们却不同,何家大小事务事无巨细都要经过他们决策,包括下人们的吃喝拉撒,出了问题第一个站出来承担责任的也都是他们,谁说他们容易的那都只是看到了人前的风光,背后所付出的心血与汗水却是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何松岳见老者锤了两下腰之后还是那么恭敬的站着,也没有说一些其他的什么,而是继续着之前的话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就看老天爷的心情如何了。”
“之前也想过在饭菜里面下毒,不过被我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们这些每天都在刀口上舔血过活的人吃顿饭睡个觉都是小心翼翼的,吃菜之前都要先用银针试毒,在酒楼吃饭都会让做饭的厨子和送上饭菜的小厮先一道菜尝一口,这才会放心。”
“下了毒的菜,他们是不会轻易吃的,不过现在好了,何家这十多年来的银子都花在了这些杀手的培训上面,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也该是他们一展身手的时候了。过了今晚,何家所有的底牌都要浮到水面上来了,是一举成功拿下,从此飞黄腾达再无拘束,还是失败,从此一落千丈成为落水狗被人人痛打,就看今晚了。”
说完这些话,何松涛抬起头来去看自己父亲那一张虚伪的脸,马上就要杀的人就在面前,却依旧以最大的热情去欢迎别人的到来,这份功夫,何松岳自己都觉得自己还有的学。
以上发生的一切,何松涛并不知情,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有大哥会在自己的婚礼上面搞这么大动作,也不知道自己的婚礼将会变成一个屠宰场。
只是看着时辰越来越接近,心中的喜悦难以抑制,甚至身体都开始因为兴奋和紧张而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以往也有过一次这样的感觉,那还是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可是女孩子不喜欢他,嫁给了一个村子里的一个农民,年轻气盛的何松涛怒不可遏,带着人手杀上门去,砍死了女孩的丈夫,当着众人的面强了那个女孩子,最后女孩子羞愤自杀。
那是何松涛的第一次,那种兴奋的感觉也只有那么一次。
之前也已经得到了柳问情的身体,不过没有那种十分兴奋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成熟了许多,何松涛也不再希望得到的是一个**,反而想要与柳问情共度一生。
眼下夙愿将要变为现实,仙女下凡与凡人喜结连理这样传说中的事情就要发生在何松涛自己的身上,所以他才有这样兴奋、激动、紧张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感觉。以至于他不时回头去看那间住着仙女的屋子,甚至冷落了面前的宾。
身着大红锦袍的何经伦招呼完了人,装作不经意的走到了何松岳的面前,问道:“岳儿,准备得如何了?”
一身白衣胜雪的何松岳“啪”的一声打开手里的折扇,摇动之间的风吹起两耳边的鬓发,加上本来就胜过常人一些的俊美面容,实在是潇洒俊逸。他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吉时已到,好戏便要开场了。”
月上柳梢头,何府一声锣响,司礼卖了死力气一般叫道:“吉时已到,请新郎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