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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选择
    蜀山之上,一切都已经恢复往日的平静与祥和,那一日在蜀山广场之上死于非命的所有人都被自己的亲朋好友收走了尸首。
    蜀山弟子一趟又一趟的往山下送,还派遣了专人管理认尸的事宜,确保不会有误领的情况出现,起初没有这么上心,可是某次有一个人来领走了一具尸首,带着尸首没有走出三十里地,便将尸体拆了一个七零八落。
    原来二人原本就有仇隙,只可惜死者亡命在蜀山之上,认领尸首的人再没有机会报仇,便假装死者亲友带走尸身,鞭尸泄恨。后来被蜀山巡逻的弟子发现,这才有了专人管理认领尸首的事宜。
    没有人认领的尸体,蜀山负责统一火化,可怜松鹤二老纵横一世,到最后连一个囫囵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时间转眼已经过去数日,陈龙象和裴锦绣都是背后有挂牌的人,早早的因为公事就离开了。涂渺渺因为舒望川的事情就留在蜀山多盘桓了几日,免得相见尴尬。
    龙灵一走,云藏锋身边不免冷清,欧阳红袖心里挂念云藏锋,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终日陪着云藏锋枯坐巨石之上,偶尔和云藏锋指点指点李秣陵的修炼。
    二人虽然都不懂剑,不过对于心法吐纳这方面还是颇有一些心得的,云藏锋将化龙诀的吐纳功夫教给李秣陵,几日下来也传授了**不离十了。
    化龙诀是妖族的功法,云藏锋因为自身的奇遇可以修炼,但不代表李秣陵不能够用其中吐纳的心法,用灵气荡涤身体的法门本来就是共通的,算是化龙诀的一个辅助法门,不包括在化龙诀本体内容之内。
    再说舒望川那日离开蜀山而去却没有回到峨眉,反而在峨眉山脚下绕路进了一片山谷之中。
    山谷里面是一片竹海,一眼望去也看不到边,竹海里面是云雾袅袅,竹子也东一株西一株的生长得密密麻麻,根本无路可走,但是舒望川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深一脚浅一脚的硬生生向前走了几里路,终于到了竹海尽头。
    竹海尽头是一片悬崖,悬崖下面有一座竹庐小院,门口的竹子都已经被砍了个干净做成了房子,剩下的荒地也被开垦出来做了一块药田,几只兔子和山鸡在其中跳跃,也不知道主人是怎么想的,也不怕兔子不识价糟蹋了药材。
    舒望川从药田中间的小径穿过,走进小院内,立马就闻到一股药香。一个老头怀里抱着一只黑兔,手中拿着蒲扇,面前七个炉子都装着药,也不知道他怎么忙得过来。
    舒望川没有急着上前,就在边上站了一会,慈眉善目的老头用手轻轻扇了扇药炉里冒出来的青烟,鼻翼微动,道了声:“火候差不多了。”
    用一条已经用了不知道多久的黑布包裹着把手,将煎药的陶罐从炉子上端下来,取出小小的一汤匙,喂给怀里的兔子。小兔子用鼻子闻了闻,伸出灵巧小舌舔了一下口,接着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生龙活虎,从老头的怀里跳出来,在地上蹦跶了一阵便倒地不起了,耳鼻处流出了黑紫色的血液。
    老头见状哈哈大笑道:“成了,成了,傻小子,我的新药练成了。”
    舒望川点点头道:“前辈配毒之力在舒某生平所见之中当排第一,即便是唐门老掌门也略有不及。”
    老头似乎对舒望川的马屁很是受用,嘻嘻笑道:“过奖过奖,嘿嘿。诶,你小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平日里不到毒发的日子你可是都不来的。怎么,今天不陪着你那个小姑娘了?我可是还记得当日你用自己来换她的场景呢,你这般钟情的人,我最是讨厌了。”
    舒望川低下头,十多年前的一幕幕一一浮现心头。那时候先帝尚未驾崩,东海之滨匪患严重,先帝在各处征水性好的青壮年入伍当兵,以平东海匪患。
    岷江之畔有一户人家姓涂,世代打渔为生,偶尔载过往商过江,赚些外快,涂家男人抱着一腔以身报国的热情参军入伍,将独女涂渺渺送到峨眉山上做个弟子,谁知他们一去不复还,涂渺渺便在峨眉山上安了家。
    涂渺渺到蜀山的时候,舒望川已经入门一年了,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姑娘,穿了一身大花袄,扎着两个羊角辫,脸颊通红,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呢,那个小姑娘白白的,软软的,倒是给舒望川增添了一些暖意。
    涂家男人对掌门师太说:“师太,对不住了,实在是这孩子没有去处,我又不能带着,给你添麻烦了。”
    师太摇摇头对涂家男人说:“施主哪里话,昔日乐山遇险,承蒙恩惠得以苟活,今日施主有托,自当涌泉相报。”那男人连说几句谢谢便走了,谁知这一走再没回来。
    涂渺渺天资聪慧,掌门师太对她喜爱有加。收了她做个关门弟子,又传了些上乘武功,可是涂渺渺始终每天闷闷不乐,坐在金顶等着那个男人来接她,可是,匪患已除的消息都来了,那男人还是没回来。
    舒望川愚笨一些,好在勤奋,又早入门一年,修炼的功夫虽然不同,但终究勤能补拙,功夫也不比涂渺渺差多少,为了讨涂渺渺欢心,舒望川费尽了心思,哪怕是让出师兄的位置,自称师弟他也乐意,涂渺渺说不许舒望川的功夫超过他,舒望川就不敢再练了,涂渺渺要吃什么,舒望川节衣缩食也要下山买来。
    本来他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是有道理的,直到那一天,他再不这么想了。
    东海之滨水匪尽数被剿灭的消息传到了峨眉山金顶上,那个男人的消息却没有来。涂渺渺执意要去找他,不让去就绝食抗议,掌门师太心疼她,也知道她不撞南墙不回头,便由得涂渺渺去了。
    舒望川实在放心不下,冒着被逐出师门的风险,没有禀告便偷偷的跟着涂渺渺下了山,涂渺渺身边跟着一个功夫不错的师伯,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道姑,舒望川怕被发现,一直不敢跟太紧,好在有些功夫底子,也没被发现。
    三人前后下了峨眉山,穿过一片林子的时候便遇到了那老头,那时候还没这么老,也不过四十五六岁。
    老头挡了涂渺渺和道姑师伯的去路,说:“今天运气不错,遇到个道姑正好开开荤,碰巧新药还没找人试过,这孩子看起来不错。这道姑胸大屁股翘,就是不知道叫起来是不是有味道。”
    道姑脾气火爆,举剑就刺,却根本不是老头的对手,三两下便被缴了兵器,击倒在地。老头哼了一声道:“如果不是我对尸体没有兴趣,就拿你试试新药。”
    剩下的事情,免不了就是一番糟蹋,糟蹋完了老头带着涂渺渺便哼着小曲儿离去了,道姑师伯不堪受辱,横剑自刎,舒望川也没有想到这位师伯性子如此刚烈,对着尸体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响头,把衣服给道姑穿戴整齐,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尸体藏了起来,免得死了还要受到其他的无妄之灾。
    办完这些事,舒望川便尾随着老头而去,本以为以自己的脚程可能会跟丢了,不曾想涂渺渺又哭又闹的反而给舒望川争取了不少时间。
    行了数刻,便到了竹屋前。老头一掌拍晕了涂渺渺,说道:“跟了这么久了,出来吧。”舒望川不敢吱声,只怕是那老头诈他,其实根本没有发现他,直到老头说出他的方位,他才肯现身。
    老头看到是个半大孩子,也有些许诧异,问道:“你一路跟着我来,有何事?”
    舒望川自知不是老头对手,纳头便拜,道:“老前辈,那个小姑娘是我同门,请老前辈放她一马。我必然日日感念老前辈的恩情,为前辈立上长生牌位,日日供奉。”
    老头不以为意道:“我本打算让着小姑娘试试新药,怎么可能放她走,放走了,谁来试我的药,你来吗?”
    舒望川不曾犹豫片刻道:“我来。”
    老头哈哈一笑说道:“成啊,我这药啊还不知道有什么效果,只知道剧毒无比,服下之后,兴许肠穿肚烂,兴许七窍流血,兴许六亲不认,兴许半身不遂,兴许奇痒难耐,自己抓挠血肉,一块块抓下,直至剩下一堆白骨。如何,还要试吗?”
    说到底,舒望川还是个孩子,犹豫了片刻便想回绝,可一转头看见晕过去的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便鬼使神差应了下来。老头见他点头,取出药丸,屈指一弹便射入舒望川口中,药丸入腹,药力化开,舒望川只觉得腹痛如绞,半边身子肿胀,半边身子又痛又痒。
    舒望川哭喊道:“我受不了了,求老前辈给个痛快。”老头只冷冷一笑,不作反应。舒望川在地上翻滚,哭喊片刻便安静了下来,浑身已经被汗湿透,只有脸上还有些痛痒,伸手一抓,便是一个脓包破裂,流出色黄味臭的脓水来。
    老头大叫:“成了成了,丰都有个鬼婆自以为绝色,屡屡把老子拒之门外,有了这帖药,老子要她变成天下第一丑八怪,哈哈。”
    自己高兴完了,又对舒望川说道:“小子,我这幅药不仅让人脸上生满脓包还会让人经脉堵塞,功夫全失,现在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不过,我做药的初衷便是为了让那婊子下跪求我,所以我还是留了后手,此药能解,不过要费些功夫,我看你有情有义,很对我胃口,以后你替我试药,我替你解毒,皆大欢喜,你看如何。”
    舒望川已经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哪里还敢不答应,老头一计得逞,接着说道:“此毒,半月毒发一次,毒发时便会像之前那般让人满地打滚。你需半月来我这里拔毒一次,否则性命无忧,你这身上的脓包却会越来越多。”
    舒望川答道:“晚辈知晓了,只不过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前辈可否办到。”
    老头心里高兴,道:“你说来看看。”
    舒望川道:“今日之事希望前辈切莫在这小姑娘面前提及,我回到门派内也自当隐瞒前辈行踪,希望前辈答应。”
    老头一摆手道:“不必这么麻烦,我这里有一味药,号如梦初醒。服下之人会迷迷糊糊的把近一段时间的事情都忘个七七八八,即使记得也不真切,如同做了一个梦一般,你给小姑娘服下,便可以带她回去了。”
    舒望川把涂渺渺和道姑师伯的尸首带回峨眉,只说在山下遇到了晕倒的涂渺渺和死去的师伯,其余的便只字不提。问起脸上的脓包,只说是突然罹患怪病所致,受了私自下山面壁思过的惩戒,一切又行如往常。
    此刻,舒望川站在老头的面前,老头给舒望川拔毒这么些年,早就培养出了感情,一直不肯给舒望川解个干净。舒望川孤儿一个,此刻有一个爷爷一般的人关怀他,即便身受奇毒之苦,也从不埋怨。舒望川将在蜀山上的事情一一告诉老头,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想要倾述一番吧。
    老头道:“傻小子,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我这里挑一味药,了结这一辈子,下辈子从头再来,解决千般苦楚。还有一个,我将一身本事传与你,了结让你痛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