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本以为漫天的星宿可以掩盖住这盈月的光辉,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几股喧嚣的风吹散了遮盖这望舒的黑云,满月洒下一地的清冷。欧阳家地处北地,自然少见那见雨就长的翠竹,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几株已经枯黄的孤竹茕茕孑立。松柏樟都是有的,摇曳的树影投在清冷如水的月光里,宛若几条游鱼,全靠那穿亭而过的一股活水养活。
一桌上好的酒菜尽管依旧可口但却没有几人品得出其滋味了,欧阳红袖的掩面而去和云藏锋的我不答应让整个宴会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欧阳家父子自然是吃不下了,龙灵胃口本来就小,每一样菜只尝了一两口伴着半碗米饭就已经果腹了,放下碗筷,无奈的看着一旁大块朵颐的云藏锋,心里也不知道是该苦还是该甜。若是该甜吧,偏偏这常常把人感动得哭的坏人的桃花运好得让全天下大多数的男人都羡慕;若是该苦吧,偏偏自己的这位夫君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百般千般的好,甚至好得自己都能够容忍他命所犯的桃花。酒宴之上就只剩下云藏锋风卷残云一般的吃着,那瓶上好的西凤却是没人再动过。桌子上的菜肴虽然都是稀松平常的家常菜却也架不住欧阳家厨子的艺好,云藏锋吃得酣畅淋漓,如不是顾及到欧阳家主铁青的脸色,恐怕就要叫出一声好来。等到欧阳家主又喝了两碗茶,云藏锋才停下的筷子,满意的看着还剩下一些菜汤的空盘,往椅子上面一靠打了一个饱嗝,对欧阳家主说道:“多谢欧阳家主的款待了,这顿酒宴美味非凡,差点没把舌头给吞下去。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想带着内子先告辞了。”欧阳家主也是十分无奈,女儿生了怪病,好不容易寻到这份解药,可是这小子却是不愿意做这份解药。又不可能杀了他,如果这样做的话,恐怕爱女一生无望了。欧阳家主无奈的吩咐一旁伺候的丫鬟仆人撤下酒席然后将房收拾出来让云藏锋和龙灵歇息,之后便离去了。
等到欧阳家主离去,云藏锋才对龙灵说道:“这欧阳家主的脾气真是好,我这般拂了他的面子还以为至少他会发发脾气或者不让我们吃饭的。没想到他竟然沉稳如斯,一点也没有发作。”龙灵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如同你这般小肚鸡肠么?欧阳先生那是大度,不愿意与你计较,这叫做有气量。否则也不能掌管这么一个偌大的家族了。只是你不答应他做他的上门女婿,只怕我们是一辈子走不出欧阳家、欧阳堡了。硬闯铁定没戏,不说那成百上千的劲弩布袍人,单单是两位欧阳公子就能看出来武艺不凡,更别说这深不可测的欧阳家主了。”云藏锋闻言嘻嘻一笑:“其实,一辈子与你待在这欧阳家也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我们两个日日快活。生生孩子,练练功夫,打情骂俏,日子倒也逍遥快活。至少还可以待到欧阳家大小姐病症犯了,到了那时,恐怕你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龙灵见不得云藏锋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立刻反讥道:“谁要与你生孩子了?再说了,你不是还要去找你的柳姐姐,一辈子待在这欧阳家,你舍得?”云藏锋听到柳问情的名字,心里发苦,不禁苦笑道:“你又何苦这么问?我又骗不了你,问了不是给自己添堵么?舍得不舍得倒是不紧要,这是我的债,终归是要还的。只等寻到了柳姐姐,她打我骂我杀我,甚至是要剥了我的皮,我也甘之如饴。”龙灵听他这般真心表露,心里不是滋味,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嗯”字来,那酸味令云藏锋倒了牙。云藏锋不得不说些俏皮话来哄她:“当然了,如果我的好灵儿要打我骂我杀我,乃至剥我的皮,我这心里呀,是比吃了蜜糖还要甜。只是灵儿疼我,才不舍得剥我的皮,只会剥我的衣服。”龙灵心里说了声该死的冤家,却再也生不起气来:“你这坏人,只会说些下流话来欺负我。难道我生来便是给你欺负的吗?哼,你既然舍不得,又怎么敢待在这欧阳府里日日快活逍遥。须得想个法子才是。”所以说这母兽和女人是一样的,吃味了就得哄,只要你对她是真心实意的爱着,那假话自然也就是真话了。听了龙灵的话,云藏锋叹了一声:“解铃换需系铃人。”
欧阳家后院有个亭子,坐落在活水旁边,亭子间有一张石桌子几张石凳,一袭红衣的欧阳红袖凭栏半卧,看着倒映在溪水里的圆月,喝着酒还幽幽的叹着气。如何能不叹气,自打十岁开始,自己发育得就要比同年龄的女孩子要好上一些,别人还是胸脯平平的时候她那里就比得上昆仑山上的雪峰了,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嗤笑过。媚气外放,自己一举一投足之间就自带些风骚妖娆,也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骂她是**荡妇。当着面,人人碍着她欧阳家直系大小姐的身份敬畏她,畏她惧她,可一转身,那可就是什么闲话都说得出来了。那些妒忌她的家世背景,身份地位还有喜欢她的容貌却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也不知凡几,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骂过她是千人骑万人压的臭婊子,是人尽可夫的**荡妇。这也就罢了,这么多年以来早已经习惯了背后的指指点点,但是倘若有一天她变得不男不女,那些曾经讥笑她的人还不拍称快,笑掉大牙?到时候不仅仅是她会被天下人耻笑,就连欧阳家的颜面恐怕也将扫地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救自己救欧阳家于水火的男子,可是他却看不上她。这小姑娘却是把云藏锋也当作那些把她看做是**荡妇的人了,觉得云藏锋肯定是觉得他风骚淫荡,身子已经不干净了所以看不上她,至于云藏锋那些已经有了妻室的话,自然只是顾及她女孩子家的颜面所给出的借口说辞罢了。想到心酸处,欧阳红袖留下两行清泪来。
“哟,我就说欧阳大小姐怎么途离席,原来是一个人躲在这里喝好酒啊。”欧阳红袖背后传来一声男子的轻呼,不是云藏锋又是谁。原来云藏锋和龙灵被丫鬟带着准备到房去,途径此地,远远地看着欧阳红袖一个人饮酒流泪,不免心生戚戚然,便吩咐丫鬟下去,自己去找欧阳红袖说话了,龙灵又哪里放心云藏锋一个人去找欧阳大小姐说话,自然是寸步不离的紧紧跟着,于是便有了先前一幕。欧阳红袖听得背后有人声,急忙拂去脸颊上的眼泪,一执着酒壶一整理额前散乱的青丝,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哟,小哥哥,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难不成是来与我私会的?我倒是无妨,只是这哪里有会小情人还带着大老婆来的道理啊,你说是吧,灵儿妹妹。”龙灵虽然不是人类,却也猜得到这一番放荡妖冶的话不是出自欧阳红袖的本意,只是媚气外放,令她话里透着这股勾人,不免对她心疼起来。龙灵心里可怜她,于是便说道:“大小姐一个人凭溪赏月,独酌美酒,好生有雅兴。”欧阳红袖嘴角一勾便要在说话,云藏锋却见她眼角还带着泪,虽然因为自身体质的原因处处透露出熟妇的风情万种但是毕竟年纪还小,眉目之间难免带着一些青涩,那股风情真是我见犹怜。他一把夺过欧阳红袖的酒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的就喝了个底朝天,酒里带着些青稞的香味还有辣喉,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好酒。喝完把酒壶递还给欧阳红袖,嘴里还嘟囔着:“还以为欧阳小姐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喝得是什么好酒呢,这酒也比不上之前酒桌上的西凤酒啊。”欧阳红袖看着云藏锋一口喝完了壶里的酒,丝毫不顾及之前自己也是对着那壶嘴喝的,脸色红红的接过酒壶,却根本没有听清楚云藏锋到底说了些什么。云藏锋看她不说话,也有些尴尬却也只能厚着脸皮把话题岔开到这溪水上:“说起来,欧阳家地处北地,这是却有这一股活水穿亭而过,仿若四季不绝,惹得那些松柏樟长得好不茂密,其可有什么说法?”欧阳红袖才缓过神来,听得他问起家这算得上奇景的曲水,不禁有些如同小孩子心性一般骄傲的说道:“这水啊,是从昆仑山上引下来的雪水,现在正是春季,融雪多了些,这水自然多了些。到了冬季,上游那头就开闸把地底下的水放出来。说来也奇怪,那水一年四季都温暖如一,也不知道是为何?”云藏锋早已经融合了崔宇蒙的记忆,自然知道那地下河道靠近岩浆,所以河水四季温热,只是这欧阳家可以找到地下河道的河口并且能够将河水引到欧阳家府,着实不简单。云藏锋见欧阳红袖开口说话,急忙切入正题说道:“不知道欧阳小姐对令尊提出的关于你我的事情有何看法?”
欧阳红袖见他旧事重提,不免有些气,开口说道:“我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看法?爹爹和哥哥为了我这病症数年奔波,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哥哥你,谁曾想小哥哥竟然把我当做那千人骑万人压的荡妇,嫌弃我是不洁之身,不愿与我结为连理,共赴巫山。先前哥哥提议以灵儿妹妹的性命来要挟小哥哥你,小哥哥自然是舍不得灵儿妹妹这小可爱,只是恐怕灵儿妹妹这一去,小哥哥你就以身殉情,那又有什么用呢?之后哥哥又说不取灵儿妹妹的性命,让灵儿妹妹生不如死,你自然就服了。哼,你们这些臭男人又有什么法子让我们这些女子生不如死了?还不是胯下那根棒子。我不愿意如此下作,我也是女子,自然是心疼灵儿妹妹的。哎,我这般命苦,死了倒也痛快了。”一席话虽然风情如旧,但是字字句句间的那抹心灰意冷让人不免怜悯。云藏锋和龙灵听得冷汗涔涔,他两人之前还不知道已经在生死边缘上面走了一遭,如果没有这苦命的大小姐为他俩说话,恐怕如今已经发生了令两人都后悔不已的事情。云藏锋急忙道:“这里我和内子谢过大小姐了。”龙灵也做了一个万福。云藏锋接着说道:“其实我并不是嫌弃小姐,相反,我从未觉得小姐是不洁之人。只是就如我在宴会上所说,我已经有了妻室,心里还装着另一个女子,小姐跟了我恐怕耽误了终身。况且行那男女之事,总要有些感情才好,你我算起来相见只有寥寥数面,远谈不上有感情。况且我不愿入赘欧阳家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但是,小姐施药之恩,云藏锋没齿难忘,如果小姐有为难,我必然鼎力相助,只是需要有个万全的法子。”
欧阳红袖听云藏锋话里似乎有了办法,不免惊喜道:“好哥哥可是有了法子?”云藏锋闻言心道,好嘛,这就叫上好哥哥了,这小哥哥和好哥哥一字之差却值了千金了。云藏锋苦笑点点头说道:“嗯,我想让小姐与我同行。我这番出游是为了了结几件心事,待我事了,不管如何我也会救小姐性命。只不过,我依旧不会入赘欧阳家,灵儿也不能做小。小姐若是进了我云家的门,就不分大小,只不过还需要小姐去给令尊言明。倘若这路上小姐不幸看上了在下,正巧在下也喜欢上了小姐,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欧阳红袖看了看龙灵,似乎觉得这妹妹也挺可爱的,于是说道:“我答应你,我会去跟爹爹言明的。”一时间人无话,欧阳红袖将二人引到房歇息,到了门口便欲转身而去,却又突然一顿。云藏锋看在眼里,疑惑问道:“小姐可还有什么事吗?”
那一袭红衣的女子只喃喃说道:“我从来也没有看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