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尘一少一老寻声而去,只见一衣着破败的小孩,不过十一二岁,光着双脚踩在青冈岩地面上,不住向前跑着。小孩身后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骑着一匹骏马,如同戏耍一般紧随小孩身后,嘴角挂着一丝施暴的快意,不住的叫喊着:“抓小偷!抓小偷!”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却不敢上前去插上一句。
云藏锋拉过一个路人,问道:“大叔,这是谁啊?如此飞扬跋扈,也没有官差来管管。还有没有王法啦?”路人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了一声晦气,又走到一边去,不搭理眼前的小孩。路边的老妪悄悄走到云藏锋身后,将其拉到一旁,娓娓说道:“孩子,你是外地人吧。马上的少年是江宁郡城督军的公子,唤作俊相公——刘成,督军家的事谁敢多插言啊,你也就不要再问了。”
“好婆婆,你就给小子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我心下好奇,倘若不能知道的话,今夜定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云藏锋对老妪撒起娇来,老妪拗不过,只得慢慢将其原委道来。
原来这马前奔跑的小孩叫做剃头,是街上的一个惯偷,而这马上的少年是江宁郡城督军刘君山的工资,因为生的俊俏,又喜好结识江湖豪杰,江湖上的好汉就送了他一个诨号,唤作:“俊相公”。原本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可是有一天,这俊相公上街遇上了剃头,剃头偷了俊相公的两银子,被俊相公当场逮住,好一顿毒打,并且把剃头一头黑发全部刮了个干净,剃头由此得来。然后俊相公也没有把钱要回就离去了。此后,凡是督军刘府的人上街,剃头必对其下,一次两次也没人注意,次四次也没抓到现行,五次六次就惹恼了这俊相公,带着江湖上的几位朋友找到这位剃头,问道:“为何频频对我刘府的人下?”
剃头答道:“我偷了你的东西,打骂我也就罢了,纵是断我脚我也不怨你,不恼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断我发来侮辱我,我气不过,今天你要是打死我便罢了,你若打不死我,你刘府的人上街我见一次便偷一次。”
俊相公也是年轻气盛,怒极反笑:“哈哈哈,有意思,今日我还偏不打你杀你,你尽管来偷,但事先说好,被我抓到一次,我便打你一次,你也不许恼我怨我。”说罢,便扬长而去。于是,江宁郡城时时可以见到这俊相公追打这剃头,也是不足为奇了。
两人说话间,马前的小孩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呼呼喘气,想来是力竭所致。俊相公行马上前,嘻嘻笑道:“以前你小子跑得快,我追不上,今日我骑马来追,跑不了了吧。”说着一扬马鞭,“啪”一声,剃头脸上便多了一条鞭痕,接着就是一阵“啪啪啪”的鞭落之声,直打得剃头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可是这剃头也是坚韧无比,身十数鞭也是不吭一声,只是一脸怨毒的看着俊相公。俊相公刘成被剃头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心下生惧,随即由惧生恶,力度加大数分,仿佛要将剃头打死一般,短鞭呼啸,看得路边行人面色白的白,青的青,有小姐夫人更是掩面,不敢多瞧。
俊相公一边打一边问:“你服不服输?服不服?”剃头也是倔强,双抱住头,犹自呼喊道:“我不服,我不服。”
俊相公被落了面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马鞭指向剃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也罢,也罢,你不服,今日我便让我这宝马踩死你这小畜生。”随即一引缰绳,俊相公胯下宝马人立而起,两条前腿在空胡踢几下,冲着剃头的脑袋便踩下,眼见剃头即将性命不保。
说时迟,那时快,云藏锋本不愿插二人约定之事,只是眼见要出了人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左握住马的右小腿,右拿住马的左小腿,与那马角力起来,却是不分上下。俊相公见有人来阻挠,马鞭一扬欲向云藏锋抽去,却感觉上被一只形如枯槁的拿住,再也动不了半分,侧脸望去却是一个葛衣赤足的老者,老者一扬将俊相公提溜下马,剃头见状急忙爬起来匆匆离去,云藏锋也松开双,后退一步,马蹄落地,云藏锋跟着剃头而去。
无尘放开俊相公,翻身上马,越过藏锋身边时,轻轻将其提起,置于马背之上,一路尾随剃头来到城外一座茅庐。
茅庐青烟阵阵,似有人声,却是在茅庐边种得一些草药,二人翻身下马,走入庐,只感到一阵药味扑鼻而来,这药味不香,让人头昏脑胀。茅庐像是四合院,南边是大门,四周用篱笆围了起来,入门是一间大一点的房子,东西各有一间略小的。房前有十来个小孩,大的六岁,小的四岁,都眨着水灵的双眼,看着眼前的来。有一个稍大一些的孩子跑入大茅草屋内,可能是去叫剃头了,不一会剃头便带着那个孩子从茅草屋里面走出来,见了云、尘二人,先是一愣,然后问道:“先前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但是我一无家财,二无长物。不知两位上门来所为何事?”言语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无尘说道:“我二人行至江宁郡城,腹饥饿难耐,恰好又身无黄白之物,更恰好救了你一命,便想着携恩以报,来你这儿混点吃的。”
剃头“哼”了一声,说道:“我家十几口人,早就揭不开锅了。二位若是求财,那恐怕是要失望了,若是想要我的小命,拿去便是,但求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云藏锋有些哭笑不得:“你与我们素不相识,我们要你性命作甚?你也颇不讲理了一些。”
“这年头,一言不合就要你命的人多了去了,又何必讲什么理由。这里的孩子又有哪一个的父母不是死于非命,倘若人人讲理,这些孩子如何能没了爹娘?”
正说话间,茅庐外又传来几声马嘶,接着就是上八下的马蹄声,俊相公带着几位江湖豪闯入门来。剃头深深看了云、尘二人一眼,上前去挡在门口。
“剃头,今日我不是为你而来。我随着我那宝马的踪迹寻来,只为了找到两位奇侠。你给我让开。”俊相公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剃头,入门而来,却露出震惊之色,仿佛眼前的破败他未曾见过,也不曾想过。
“哼,刘少爷,寒舍能迎来您的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剃头双环胸,不无嘲讽的说道。俊相公却是不理会剃头的冷嘲热讽,收回讶异的眼神,向云、尘二人作揖道:“方才见二位出,心下仰慕,刘成不才,想邀请二位过府一聚。”
云藏锋向前踏出一步:“去贵府吃饭倒也是求之不得,不过还希望刘公子能够允许我们带剃头一起去。”
几位江湖豪呼喝道:“刘公子是什么身份,愿意邀你们一起吃饭已经是屈尊降贵,怎可以带着这‘只’小孩。”俊相公急忙挥示意这江湖豪闭嘴,又一个询问的眼神看向无尘,无尘淡淡笑道:“听这小子的。”
剃头却是不乐意:“刘公子府上门槛高,我怕是过不去,我也高攀不起。家里琐事繁多,就不招待了,几位请便吧。”
云藏锋一把拉过剃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跟我们一起去,你的这些弟弟妹妹一会刘公子会差人送些吃食来,对吧?”俊相公急忙道是。
于是一行人轻歌快马,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刘府。几人翻身下马,一旁仆人过来将骏马牵往一边。“云少侠,无尘道长,两位里面请,我已经吩咐下人备好酒宴,就等二位入座了。”“刘公子气了,不知令尊所在何处,我好去拜访?”云藏锋还了一礼,“过门是,礼数不能落。”
俊相公说道:“家父军务繁忙,此时在大营之,今日恐怕不能归,不必拜会了。”说着几人行入偏厅,分主次落座。一路上,剃头一言不发,只看着俊相公,不时发出一声冷哼。俊相公也不端着样子,给剃头和自己斟满一杯酒,举酒致歉道:“那个,剃头,我不知你真名,但是你既然是云少侠和无尘道长的朋友就是我刘成的朋友,以前是我多有得罪,但是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万望海涵。”
云藏锋见剃头也不端酒,又想说什么高攀不上的酸话,急忙把酒端起来递给剃头,剃头也是没法只得喝下此杯。无尘笑笑道:“此番算是揭过了,希望两位能记得今日之好。”于是几人便又开怀畅饮,宾主尽欢,俊相公搂着剃头的肩膀道了一句:“兄弟,我现在知道你做‘只’是为了家里那些弟弟妹妹,以前是哥哥多有不对,但是这偷偷摸摸的行当也不是长久之计,以后有需要你找哥哥,哥哥派人给你送米送衣。”
剃头也不端着,道了一声谢,又求俊相公给谋求一个差事,见俊相公亲口答应这才落定。无尘却是将俊相公拉到一旁问道:“刘公子,不知这附近勾栏所在,你可熟悉?”俊相公转头望向无尘,无尘冲着俊相公眨了眨眼,两人会心一笑,却不曾料想被云藏锋听了去,也吵着闹着要去勾栏玩玩,剃头放不下家事便先行回去了,于是,一行人向江宁郡城最有名的勾栏“千娇阁”走去。
刚进院,一个打扮艳丽,脂粉气奇重的半老徐娘欲将云、尘二人赶走,但看到俊相公之后立马笑脸相迎。这变脸速度看得云藏锋是汗毛倒竖,脊背发凉。无尘走入院内,颐指气使,吩咐道:“将这位小爷请到雅阁,好好招待他吃好喝好,我跟刘公子要瞧瞧你们这儿的姑娘。”而后转过头对藏锋说道:“一会你就自己玩,我跟刘公子办点事,办完就找你,这个符咒你拿着,撕碎它我就会第一时间知道,赶过来找你。”说着将一张纸符塞入藏锋里,急急忙忙上楼去了。
那老婆娘唤来一个姑娘,颇有几分姿色,让她招待藏锋,姑娘很清秀,衣着朴实无华,脸上不施粉黛,在这烟花之地也别有一番风味。姑娘初时狐疑的看着那老婆娘,但是被无视掉了。见老婆娘谄媚的跟随无尘而去,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转而像藏锋行了一个仕女礼,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小公子,请随问情来。”想必姑娘是觉得按规矩叫云藏锋公子不是很合适,便在公子前加了一个小字。云藏锋极羞涩的冲姑娘点点头,问道:“小姐姐,贵姓?”“免贵姓柳。”“柳问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