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走走停停,翻翻捡捡,时不时与操着方言的小贩讨价还价,很快半个时辰就到了。
“夫人,你再不回去,小少爷会担心的。”素衣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
黄土坑是个鱼龙混杂堪称塞外小江湖的地方,是江湖就有风波,她这边还在担心轻云的安危,就听不远处传来争吵声。
两人循声望去,还没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空中扫过一道白光,然后就喷出漫天的血点子,有几滴恰好落在轻云脚下的雪地上。
卖狼皮的壮汉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竟然把小个子的山羊胡一刀送去上西天,轻云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当时就吓傻了,最后是被素衣给生生拖走的。
等轻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集市的末端,几步之遥的地方就是她住的栈,再回头看刚才的血腥场面,不论卖货的还是买货的,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样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
“等等,素衣。”轻云晃了晃脑袋,将方才的血腥场面抛掷九霄云外,然后三两步跑到自己心仪的摊位前,买了五张羊皮袄和一张黄黑相间的狼皮。
一共花了二十两银子,轻云心里感慨这里的物价,要知道清远府里一张虫吃鼠咬的陈年羊皮袄能炒到五两银子,有时候有钱也未必能抢得到。
素衣一把抢过她怀里的东西,眼神中流露出一份焦急,声音低沉的催促道,“夫人,快点回去。”
轻云没有再坚持,她的确有点担心豆宝,更重要的是,在她刚才掏银子付账的时候,周围飘过来不善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这种地方的人,大多在刀尖上活命的,不然也不会发生当街杀人连一个过问的都没有这种事。
两人回到栈,江决抱着豆宝快步迎了过来,看到宋轻云安然无恙,脸色才渐渐好转。
“夫人,这种地方最好不要随便乱逛。”
轻云挑眉,面色不虞,洗了手之后抱着豆宝回了自己房间,不一会儿江决敲门。
“夫人,我刚刚说话有些重,可是不说清楚我心里也不舒服。请夫人过来看一下。”说完江决大步流星的走到窗口,推开另一扇窗户,手指一个地方。
这里的房屋建造的十分低矮,周围又是白雪覆盖,极目远眺,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轻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依稀能辨别出来刚才她逛的那条街到头,往左有条寂静的小巷子,小巷子的尽头就是一大片空地,到处都是饥饿的野狗和衣衫褴褛的乞丐。
她看到血的颜色,在雪地的映衬下格外的刺眼,空中盘旋着一群乌鸦,时不时俯冲下来对着地上的东西猛啄,而地上的人与狗也在互相争抢,他们抢的就是刚才被杀的那具尸体。
入眼的白,掺杂着森森白骨,刺的轻云眼睛生疼。
“江大人,是我鲁莽了,我在这里郑重的给你们道歉。”宋轻云“嘭”的一下合上窗户,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三人。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江决倒显得局促起来,宋夫人毕竟是个女流之辈,见到这种场面难免有些过分,就跟素衣使了个眼色,叫她留下来安慰宋轻云。
“素衣,你也下去休息吧,我一个人想静静。”被教训了的宋轻云哪还有脸面对他们?
是她没有见识,以为有他们三人的保护就可以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殊不知自己的任性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麻烦,她是该多检讨自己的行为。
入夜,轻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雪地里那几滴殷红,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里离边塞很近,离战场很近。
第二日用过早膳,素衣跟她说要在这里逗留几日,如果轻云实在闷得慌,她出去找点话本子回来给她做消遣解闷。
“不必了,我昨日不是带回来几张皮子吗?就拿它们消遣好了。”
忙活了三天,轻云做了三件羊皮袄,分别给了刘延平,江决和素衣。
她的女红,说起来真是惭愧,不过为了感谢三人一路上无微不至的照顾,轻云还是尽量把皮袄做的完美些,导致她的十个手指肚几乎被针给扎烂了。
三人收到皮袄后都诚恳的表达了谢意,轻云的心才稍稍好受些,接下来把目光投向那张狼皮上。
皮毛油光铮亮没有一丝杂质,狼毛发硬做皮袄坎肩不适合,但是做成垫子十分合适。
狼皮处理起来要比羊皮费事的多,连着三天熬夜,轻云的眼睛被油灯熏得有些酸胀,哄豆宝睡着后,她在灯下勉强缝补了几针豆宝坏掉的衣衫,揉了揉猩红的眼睛,准备洗漱上床睡觉。
她端着水盆去后面厨房要了些热水上楼,经过楼梯转角的时候,听到栈门口有喧哗声,这里位置偏僻,又鲜有住店的商,所以轻云就顿足看了眼。
门口一下子涌进来七八人,都做戎装打扮,一身黑衣,风尘仆仆。
其中几人手里都拎着明晃晃的大刀,进来后视线随意打量着整间栈,其中一人抬头往楼上看时,目光与轻云不期而遇,只一眼就让轻云浑身紧张,她赶紧收回视线,低着头快步往房间走去。
“王爷……”楼下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落入推门的轻云耳朵里。
她脚步一顿,忍不住回头往楼下看,只见那人趴在一位头罩着玄色斗篷的男子耳边低语。
很快更多的目光就投向她站的位置,轻云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舒服,想都没想赶紧躲进屋子里。
很快她就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直到她隔壁房间停下。
接着她听到江决三人兴奋异常,齐涮涮的声音飘过来,“王爷!”
大周朝除了一位靖王爷慕青岙,还能有谁被称为“王爷”?
轻云一下子愣住,好半晌才挪动着僵硬的双腿到门口,她屏住呼吸,脸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惊喜还是惊吓,总之她身子抖得厉害,最终又艰难挪回到床上,和衣钻进被窝,这下连牙齿都在打颤,她知道自己这是病了,浑身骨头都跟着叫嚣着疼,疼的她泪眼汪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