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晚上被simon拆穿以后,他更像跟屁虫时不时就围绕在江语凝身边。要不是知道他内心其实没有表面那么玩世不恭,她肯定会在他第三次在走廊大喊她的名字时,从此把他列入黑名单,发誓大学四年绝对不要再跟这个人有一点交集。
「语凝漂亮宝贝——」甫踏离教室两三步,一道高亢的嗓音越过拥挤的学生传进江语凝耳里。她耸起肩膀,不用回头都知道来人是谁,嫌恶地皱起眉头,平板的目光对上害她十分尷尬但自己却春风满面的罪魁祸首。
「不是叫你不要再这样喊我,很丢脸耶。」虽然抱怨,但江语凝还是在人潮中停下脚步等他跟上。
「没办法,我们语凝就很漂亮啊,我光看背影就认得出来耶。」simon很自然地勾上江语凝的肩膀,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那是因为你除了我以外没什么朋友吧。」
「好失礼!」他佯装生气,但眼底丝毫没有怒意。「不说这个了,今天晚上有一个很特别的活动,你要不要跟你『朋友』一起来?」simon刻意加重「朋友」一词,从包包里掏出一张小小的名片,塞进江语凝的手心。
她小心翼翼地摊平,「性坛社?」
「嗯。」simon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不过我们还只算是地下社团,学校不接受这种探讨性别议题的组织存在,当初给的理由是『会造成更多人变成同性恋』,老子真的差点被气到吐血!」他夸张地翻了白眼,按着心口继续说下去:「社团的宗旨就是找拥有不同性别气质的人来分享他们的经歷,今天晚上会来的是女同志作家,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来听听看,资讯我都写在后面了。」
simon轻轻拍了江语凝蝴蝶骨的位置,踏着轻巧的脚步往前跑去,高挑的身材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他像时装秀的名模在走廊上踏着自信的步伐,华丽回过身朝着她挥手:「掰啦漂亮宝贝,期待见到你们唷!」
江语凝看着他每一不的昂首、每一步都篤实坚毅,她忽然想起江沐光,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名片。
回到住处后,下午没课的李宸海正窝在书桌前认真读着原文书,是三花猫发出声音她才发现门边声响,她看见江语凝回来,很开心地笑了下:「语凝。」
吃饭了吗?她轻声问。吃了。而她回答。她们的相处已是恬淡平实日常,互相关心成为彼此的习惯。江语凝慵懒地坐在床角,手里还捏着simon给她的资讯,她看着李宸海的背影出声:「小海,你晚上有空吗?」
李宸海从英文堆砌的字里行间抬头,「有空呀,怎么了?」江语凝把名片递到她手中,「性坛社?那是什么?」
「好像是在谈性别气质的地下社团,我同学simon告诉我的。」江语凝迟疑了一下,「他跟我说今天晚上有一场演讲,是一位女同志作家,问我们要不要去。」
「好啊。」李宸海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朝着江语凝温柔的笑了。「也许去看看他们走过的路,我们就不用那么害怕了。」
晚上六点半,江语凝和李宸海依约前往文学院大楼的某间教室。simon远远看到江语凝,忍不住想大喊令人感到肉麻的暱称,不过在看见她身边的人时,已凝在舌间的话语只化成唇边的一抹微笑。
「你就是simon吧?我听语凝提过你。」李宸海率先释出善意,而simon也热情地握住她伸出来的手。
「是小海啊!唉呦好漂亮,跟语凝真的很般配。」simon的笑容浮夸却不带一丝虚假,他殷勤地邀请两人入席,在江语凝经过他时,低声跟她说谢谢你来。
讲者在一开场开宗明义地跟与会人表明自己是一名顺性别的女同志,在场的人多半是同志伴侣,这方世界里没有恶意。她除了讲述自己撰写同志文学的心理歷程之外,也分享了很多她感情遇到的重重阻挠、以及自己在接受独特性别气质时的内心挣扎。
「我的一位女同志朋友曾经哭着对我说:『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也希望自己是男生来爱她啊!』当下我听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她停顿了下,环视周遭专注聆听的人们,「你们听得出那里奇怪吗?这样不是又流于异性恋主宰的价值观了吗?非得要一男、一女,人类才能相爱。
「那时候我脑海里想到的是,我就是想以女人的身分去爱一个女人。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认同,相信在场许多人对自己的认同都不一样,但那都没有关係,你们要明白,爱不需要去符合任何一套标准,你会去深爱的是灵魂,而不是躯壳,性别只是我们给自己的框架。」
讲者站了起来,她走到教室中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她,「光是在这间教室里,爱就有许多不同的形态,而那些不同是很美丽的,没有人能够随意评断你们独特的样子。」
最后,她笑了:「很久以后你们可能会忘记大学时期曾听过这样一场演讲、曾经一起见证过不同样貌的爱,但我还是要把最深的祝福都给你们。」
「愿你们的灵魂都不再被躯壳所困。」
演讲结束,如雷的掌声盈满整间教室,在场的人眼眶都泛着感动的泪光。
李宸海激动得哭了出来。散场以后,她、江语凝以及simon走上前去。
「老师,谢谢你今天的演讲。」李宸海的声音里还颤着鼻音,「在这里看见了好多不同样子的爱,而且没有任何恶意来伤害它们。」
讲者笑了出来,参杂着一些寂寞和惆悵。她给他们三人很深的拥抱,「孩子,我希望这些善良不只是在这一个晚上、这一间教室,我希望有一天整个社会都充满着这样的善良,而在这之前,我们要一起努力,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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