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百花走进厅堂时,已有不少教眾坐定位,而凤凰椅上,吕湘音正闔眼假寐。
"教主大人,神医大人来了。"领路的男人走至吕湘音身边说道。话语刚落,吕湘音原本轻闭的双眼便缓缓睁开,她似乎相当疲惫,从薛百花第一眼见到她起,吕湘音从来没提振精神过,甚至一日不如一日。
"坐。"纤手轻使,她示意薛百花坐下。
美眸轻扫厅内眾人,全是吕湘音身边的得意手下,亦或说是最为祸患江湖的恶霸。待薛百花坐定,一旁身着貂皮大氅的男人立刻拱手站起,不等吕湘音允诺便上前发话。
"那群狗娘养的小白脸到处搜查咱弟兄!还杀了不少教眾!"男人说得气愤,忽然抽出大刀一架,"这口气老子怎么都吞不下去!教主!您快让咱去杀他们个痛快!看看江湖上谁才是老大!"
薛百花冷眼看着男人毫无规矩的叫嚣,只淡笑几声,就凭他们几隻杂鱼还配唆使教主?若不是活腻了,便是傻得可悲!但一向噬血残酷的吕湘音难得没有动怒,反而点头笑回笑。
"依你看…该怎么做?"她开口问道,这让男人更加自信。
"后天正好是张老拳那头儿做五十大寿!咱带着弟兄杀上去!取他人头掛在城墙,让那些想与我教对抗的老鼠下马威!看他们还敢不敢与咱为敌!"男人说得眉飞色舞,身旁教眾听了无不热血沸腾,全都拍手叫好。
只有吕湘音始终慵懒地撑着头,嘴角似笑非笑。
"神医认为如何?"搔了搔耳朵,吕湘音望向始终沉默的薛百花。
"本医只一介大夫,从不过问这些打打杀杀。"薛百花缓声回道。
"吾怕关着神医在这委屈了你,"吕湘音边说边站起身,她莲步朝薛百花走去,伸手拖起那张比花还艳丽的娇容,"要不神医与吾一同前去如何?上回错过好戏,这回福红身子无恙,神医可没藉口了?"
薛百花蹙起柳眉,她刚想拒绝,却被一旁大汉打断。
"张老拳在江湖上也是悠久一脉,咱这样去也并非稳拿胜算,有神医跟着,咱也好有个照应。"大汉虽瞧不起女人家,但自从她见识过吕湘音的冷血与薛百花的医术,便对这两个女人肃然起敬。
"那是,"吕湘音松开箝制薛百花的手,长袖一震说道:"后日取张家人头!"
顿时厅堂内响起一阵欢腾,只有薛百花愁眉苦脸,取不取张家人头都与她无关,纵使她有意支开吕湘音,却没想到机会来得又快又急,因此翌日清早,她便趁着教眾还未醒,一个人偷偷摸摸来到武器库。在魔教中,库房从没上锁,只因最好的武器都是随着主人,被留在这的都是被视为破铜烂铁的傢伙,可薛百花别无选择,她总得找个武器给洛倾城。
幽暗房内,薛百花随手挑起几把长剑,始终不满意,这时门外几声凌乱脚步声响起,薛百花来不及躲,只见一名小兵手挑油灯出现在门边,当他看见薛百花手拿长剑时,脸色不免一变。
"神医在这做啥?"小兵挑起眉试探性问道。
薛百花握了握剑柄,从来她都有话直说,鲜少说谎,如今为了帮洛倾城,只好口随道:"本医明日要随教主离开,此次出战,想找个称手的武器防身罢了。"
小兵听闻也傻楞点头,"这样阿,可是这都是大人们不要的兵器,要不小的向大人取些好剑给神医可好?"他见库房摆的都是些生銹铁剑,这些武器莫说杀不了人,恐怕挥几下就要断了。
"不、不用了!"见小兵说完就要照办,薛百花忙拦下他,"本医又没要衝锋杀敌,只是想找个防身武器,你倒过来替本医找几个好用的,莫要惊扰各位大人。"小兵傻呼呼好骗,但那些兇神恶煞可没这么好哄。
"明白了!"小兵放下油灯,埋身走进木箱翻找适合薛百花的兵器,半晌拿了一把小匕首,"神医大人,您瞧这如何?轻巧好藏,收在衣袖里也好携带着。"
不料薛百花却美眸一瞪,"还砍不倒敌人半,只怕就要被取命了。"
匕首虽好藏,却不适合洛倾城使。
"要不…"小兵扔开匕首,拿过一把大弯刀,"这个如何?"
"太沉!再说这么大要本医怎么带?"薛百花毫不留情的挑三拣四,小兵也满脸无奈。
斧头不好,长剑显眼,飞镖扔出去就没了……
一个时辰过去,薛百花依然没选到适合兵器,她瞧小兵似乎也不打算帮她,心一急开口问道:"长鞭呢?可有长鞭之类的武器?"她问得心惊胆战,就数长鞭这种罕见的兵器,会使的人也不多,恰巧地牢关着的那位就是使鞭高手,只是这般明目张胆的问,怕会给人怀疑。
幸好小兵愚昧,没发现薛百花颤抖的双手。
"鞭?"他侧头想了想,忽然一声弯身翻箱倒柜,"神医您瞧瞧这行不?"
双手奉上一把破烂长鞭,薛百花挑起眉接过。她只随手甩了几下,只闻啪的一声鞭子就这么断成两半,小兵见状尷尬的哈哈笑,薛百花则气得甩袖扔下,她也无心再选,随手拿过一把长剑就走。
并没回房,而是一路急奔至地牢。薛百花小心翼翼地避开下人,当她走进地牢时洛倾城正好睁开双眼。她的脸色已好了许多,不再是虚弱又惨白,恢復武功的他看起来有了几分生气,一双眼眸更是恢復以往锐利。
"明日吕湘音会随着教眾离开,到时你就带阿福走。"薛百花将拿来的剑藏在石块底下,又上前替洛倾城把脉。虽只恢復五成,但带着惜福红离开已足够,只要不惹上麻烦,应该无须担忧性命安危。
"嗯。"洛倾城文言只简单应了一声。
薛百花垂眸盯着她,忽然不甘心地咬住下唇,她抓起洛倾城的长发逼她与自己对望,"虽然…本医将阿福託付与你,但不表示本医就这么放弃!你只管将阿福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但你若敢伤害阿福,本医保证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哼,"洛倾城扯出一抹笑容,有些自傲、有些倡狂,"有劳神医费心。"
甩手放开洛倾城,薛百花从容离去。纵使不甘心,就算要让自己心爱之人随他人离开,薛百花也只能咬牙忍耐,她明白,凭微薄之力是保护不了阿福的,她不会傻到拿惜福红的性命开玩笑,即使阿福会因此离她远去。
"费心吗……"薛百花想起适才洛倾城自信的双眸。
她也爱着阿福不是吗?从来洛大当家都对阿福……
不语心亦明,薛百花为了惜福红,不惜冒险解救阶下囚,而洛倾城不畏险峻,定会将惜福红带走,两人心意已决,都愿为深爱之人涉险,但惜福红却置身事外,浑然不知一场计谋已在酝酿,随时都会暴发。
"福红。"一声柔音随风传来,正在翻土的惜福红直起身,她抹去额间汗水看向来人,吕湘音一袭雪白轻纱,衬得宛如仙子,折折光辉下更似纯静珠子,让人疑不开视线。
惜福红许久未见吕湘音,一时开心地忘我地跑上前,双手还没洗便抓上那袭白纱,登时弄得土灰沾染,她尷尬的低喊一声,正想将手放开,却被吕湘音反手握上。忽地仰头凑上前,吕湘音与惜福红距离极近,两人几乎要贴上鼻尖。
"福红。"吕湘音开口唤道,眼底竟有一丝笑意。
"湘音,我手还脏呢。"惜福红想抽回手,无奈被抓得死紧。
"没事,"她眨了眨美眸,伸手抚上着惜福红的脸颊,柔软触感传来,吕湘音忍不住轻捏几下,"吾是来告诉你,明日吾会离开一阵子。"
"嗯。"惜福红点了点头,她没拒绝吕湘音亲昵的举动,只是有些不习惯,"那个…湘音你怎么了?我的脸上可有什么?你…这样盯着看,让我很不好意思阿。"
"吾只是在想,有这么多人爱着福红…到底是为什么呢?"吕湘音毫不避讳的回道,无论是薛百花、宵漆玉,甚至是洛倾城,这些个性相异的江湖侠女,为何愿为一个小女娃如此委屈?又为了她甘愿涉险?
"有吗?"惜福红侧头想了想,有谁爱着她?
"是阿,可有吗?"吕湘音故意拖长尾音,笑着放开惜福红。她慵懒地走进阿福居住的木屋,随手替自己倒了杯茶,好不间适的坐着品茗,而跟在她身后的惜福红则陪她坐在桌边。
"湘音,"惜福红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撑起身子道:"你说要出去吧?那你能不能帮我带上回那…糖葫芦?对!帮我带些糖葫芦呢?那可好吃极了!"
吕湘音闻言,但笑不语。
"……不行吗?"惜福红见吕湘音没回应,以为她不愿意,便失望的垂下头。
"福红怎么不自己出去走走呢?"吕湘音冷不妨地问道。
出去走走?
惜福红一愣,很是不解的望着吕湘音。她三年来都待在穀中,从未有出去的念头,而吕湘音也未说能让她离开,怎么这回又如此提议?反观吕湘音,一双美眸瞧不出情绪,似笑非笑,一复等着鱼儿上鉤的模样。
"可我……"
"想?或不想?"吕湘音打断惜福红的话语,直接问道。
她一愣,有些犹豫。这时吕湘音撑起身子上前,她双手搂着惜福红的颈子,全身几乎要贴上对方,鼻尖气息传递,惜福红被吕湘音近距离细瞧,忍不住红了脸颊,她想推开对方,吕湘音更早一步欺到她耳边。
吐气如兰,有些蛊惑道:"不怕,吾替你找了人同行。"
"谁?"惜福红眨了眨眼,尷尬地僵在位子上问道。
不料吕湘音下一刻却将惜福红揽得死紧,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好似要揉进骨子里般。惜福红顿时疼得皱起眉头,她有些抗拒,吕湘音却不肯放开,只顺着她的背,安抚般轻拍,原不见情感的眼眸染上一层冰霜,嘴角却勾起诡异弧度。
"明日,"她将脸埋进惜福红的颈窝,嗅着淡淡清香,"你便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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