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和长西王府不在一起,但相隔不远,中间隔着一条青石铺就的街道,在街道的对面店铺前,两名年轻人双手抱在胸前,踮着角优哉游哉的哼着小曲。在两名年轻人前,站着一老一少,老头就是前几日送小霜回来的辜老头,而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背上一柄长剑斜插,面无表情,眼神冰冷,似乎过往的行人和北苑门口的家丁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小霜缓步出门,站立在门口看着辜老头,黄尚则疾步跟着出来,扫视着周围。
街道不大,偶尔有行人及货郎跳着担子从门口经过,街道的尽头,站着几名差役,不时的朝这边张望。在这些差役的旁边一间杂货铺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小霜姑娘……!”辜老头满脸堆笑的迎上前去招呼着。
“哦,辜爷爷,您老找我有事?”小霜提高了嗓门问道。
小霜的一声辜爷爷,将辜老头叫得尴尬无比,辜老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懵逼了半天终于缓过劲来。
“小霜姑娘,我是来接你的,你看马车我都带来了。”辜老头朝远处指了指,又补充了一句:”我来两天了,可王府的侍卫根本不让我进,这些有眼不识泰山的家伙!”
“哦,不知道辜爷爷为何事来找我?”小霜继续问,眼神却扫向旁边依旧紧紧捂住脑袋的黄尚。
“咳…咳…,小霜姑娘说笑呢,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辜老头尴尬的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门。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啥,还不快扶小霜姑娘上马车?”辜老头没好气的朝哼着小曲的两名年轻人吼着。
两人快步走了过来,小霜身子一闪,躲到了黄尚身后。
北苑门口的两名家丁将事情看得一清二楚,急忙跑步下来将两名年轻人拦住。
“等等,呃……小霜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家丁问。
“……”小霜选择了沉默。
“这老头啥来头啊,前两日就到这里叫嚷着要人,说你是他的人,啥意思?你不是我们王府的人么?你不是世子的人么?啥时候又成了他的人了?”
“你们别管,给我让开!再不让我动手了啊!”辜老头好不容易等到小霜现身,岂肯再次空手而归!
“这位老爷,请你看清楚,这里是长西王府!”家丁指了指北苑的牌子,话里有话的警告着。
“我知道这里是长西王府,我又没进你家王府,我犯哪条王法了?还不动手?”辜老头大声的吼叫着。
两名男子一左一右包抄过来,伸手抓住小霜的手臂朝外拉去。
“何人胆敢再次造次?”侍卫头领突然从大门里走出,手按在刀柄上,环视着按着小霜手臂的男子。
“虽然这里不是王府辖地,但她是王府的人,是我们世子的人,你说要拿人就要拿人,有何凭据?”侍卫头领威严的大声说。
“别说你,就是宛州府衙要来我王府拿人,没有老祖宗的点头,谁也别想!更别说是小霜姑娘了!”
侍卫头领的话,让辜老头转过身来,他示意两人放开了小霜,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契约递了过去。
“什么东西?卖身契约?!!!我说小霜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侍卫头领拿着契约问小霜。
“我……我……不知道!”小霜快速又夺回黄尚身旁懦弱的回答。
“人我可以带走了吧,大人!”辜老头又开始了神气。
“不能!”侍卫头领断然拒绝:”人你带走了,世子找我们要人我找谁去?来人,给我保护好了,另外派人去请示世子,这种事情,我们可不敢擅作主张!”
派进去的侍卫很快回来,并在侍卫头领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呃……我家世子说了,他暂不方便,让你改日再来!”
“噗嗤!”侍卫头领的话让小霜差点笑出身来,更让黄尚忍俊不禁。
不过黄尚挺佩服这位侍卫头领的脑子,居然能想出这么一个拖延的办法来,而且把锅全甩给了里面那位根本不存在的世子。
他没说世子不在,也不容许辜老头把人带走,反正左右自己都没责任!
“走吧!”小霜失望的拉了拉黄尚的衣袖说。
“不能走!”辜老头急得亲自冲上前拉住小霜。
“呃……我说老先生,在这件事情还未了之前,小霜姑娘还是我家世子的人,你还无权拦住她,让她去给世子买东西,误了我家世子的事情,我可不管你是谁。”侍卫头领将契约丢还给辜老头,快步上前挡在辜老头和小霜之间,伸手按在刀柄上。
辜老头手里捏着契约不甘心的看着远去的小霜和黄尚,朝背剑男子使了个眼色,男子微微点头快步尾随而去。
在小霜和黄尚刚刚离开不久,几两马车在王府侍卫队的护送下缓缓从街道尽头行驶过来,停在了北苑的门口。
老祖宗率先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而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之人一头白发白须白眉白胡子,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胸部挺拔、长相妩媚、但却很冷淡的年青女孩,女孩腰身挺直,胸部高挺,一头秀发如瀑布一般散落在后脖子处,和这个大陆上普遍的束发完全不同。
“宁国公请!”老祖宗很有礼貌的在前带路,朝白胡子老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宁国公只是微微点头还礼,随即朝门里走去,而女孩则紧跟其后。
“前几日我家琮儿有点风寒卧床,虽然经过大夫的调养,身子骨已无大恙,但……。”老祖宗解释着。
“不碍事!”宁国公抬脚正要进入北苑大门,辜老头突然快速上前弯腰行礼。
“国公!”
“咦,辜世才?你如何在这里?”宁国公回头看见辜老头,满脸惊讶之情。
“我……,我去西边运了点货,正准备回北京呢,在这里暂留办点事情,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国公您了!”辜世才点头哈腰的说着。
“呃……既然在他乡遇见了,如果老祖宗没有意见的话,能否请辜大财主一起进去?”宁国公扭头问老祖宗。
“辜大财主,请!”老祖宗没有片刻犹豫,当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祖宗给宁国公面子是有原因的。
宁国公,本姓姚,名文仲,华天国北部永宁王王府所在地惠州城人士,原本为惠州城一乡绅,兼职惠州城师爷,还算不上是一个系统内部的人士。
作为师爷,本身就需要脑子活络,熟悉官场人情世故,能言善辩,见风使舵是师爷得以周旋于达官贵人之间的法宝,而这位姚文仲,恰恰这些本事都有。
但在大约十几年之前,在宁国公的孙女姚菲儿出生之后,不知何故宁国公在北京城公干时偶遇当时已经伤病在身的长西王朱什贞,当时的长西王刚刚领兵经过和鲁国的大战不久,声望如日中天,宁国公表示愿意将其孙女姚菲儿嫁与当时只有不到两岁,还未被派往鲁国做人质的朱允琮做媳妇儿……。
本来朱什贞是不愿意的,毕竟自己儿子还小,再加上自己和姚文仲这么一联姻,自己的辈分比姚文仲都要矮一辈。
这并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自己儿子为世子,还愁找不到老婆?
但朱什贞却答应下来。
因为这位姚文仲有和王府成为亲家的传统,其女儿就是永宁王王妃(永宁王有好几个王妃),虽然朱什贞知道姚文仲的如意算盘,那就是四处撒网,四处投资,将自己家的女性全部都尽量的丢进王府。但当初朱什贞已知自己身患重疾,自己的儿子还不到两岁,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两腿一蹬之后长西王太过弱势,所以需要和其他王府联手巩固自己的势力。
放眼华天国的四个王爷,南边的朱什球显然是最不合适的人选,这两个王爷的老一代已经彼此不对付,而东边的王爷显然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北边的永宁王最是合适,不仅一向和长西王府交好,而且彼此的封地还有部分接壤部分。
这些都是成年旧历,黄尚自然不知道这些,但老祖宗却是清楚得很。
后来情势就很清楚了,姚文仲凭借着自身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暗中有人提携(至少没人暗中使坏),得以平步青云,到现在已经是位列朝廷三公之列,权势甚至在长西王府之上,而且手中有实权,虽然没有兵权,华天国的兵权全部牢牢的控制在黄帝手中,至于华天国的军事架构和制度,这里暂且不提。
形式差人强,原来是姚文仲吵着闹着要和长西王府攀亲,现在形式发生了变化,天平已经朝宁国公那边倾斜。
老祖宗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对这次宁国公前来不敢有半点马虎,虽然宁公国表面上是来祭奠长西王的,顺便还有其他边防问题,但老祖宗甚至,这位宁国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来摊牌的。
当然是摊的姚菲儿和朱允琮婚事的牌。
只不过让老祖宗没有想到的是,宁国公提出的要求,却让老祖宗如同陷入了冰窟窿一般,全身冰凉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