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全身心投入去做一件事的时候,经常会忽略了时间,苏景也没想到他的时间会卡得这么准,刚刚好在父母来的前一天完成新歌的创作。
也许这是冥冥之中给自己设定的一个期限吧。
为了能尽快完成这件事,他已经有一个星期多没有走出家门了。
“我明天回去接爷爷奶奶。”吃着饭,苏景突然跟宁希竹说道,大后天就是苏文结婚的日子了,是要把爷爷奶奶接回来了。至于让爷爷奶奶自己坐车,苏景从来就没考虑过,老家小镇虽然有长途车站,但没有经过南都的大巴,县里倒是有,可是路上花费的时间会更久。而且奶奶晕车,让她坐大巴,恐怕会吐得厉害,对她这么大年纪的人来说,这已经不仅仅是折磨这么简单了。
今年倒是通了高铁,但停靠站在市里,从小镇到市里,要坐两个小时车,中间还要转车,对二老来说,也是一件难事。
所以啊,苏景还是要亲自走这一趟,虽然一天就要走个来回是辛苦了一点,但能让二老少受点罪,也是值得的。毕竟能为老人家做的事,是做一件少一件。
“那叔叔阿姨这边我去接吧。”宁希竹主动揽过任务,也省得苏景着急,“免得到时候你接到爷爷奶奶又马不停蹄赶着回来,先好好休息一下再开车,或者后天回来也行,叔叔阿姨这边我会安排好的。”
“我爸妈他们大概几点到?”苏景问道,这段时间苏母都没有给他打过电话,更别说老苏了,不过他也知道,苏母一定会跟宁希竹说的。想到这里,苏景心里有些吃味,不禁吐槽道“老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妈倒好,有了儿媳忘了儿。”
听到苏景的话,宁希竹捂着嘴巴吃吃地笑,这更让苏景感到无奈了,不过宁希竹很快就止住了笑声,回答了苏景的问题,“阿姨说她和叔叔坐的是下午的航班,大概是七点多到吧,明天我跟巧灵借个车,下班后就过去,赶得上。”
“来不及的话就让他们坐地铁或者打车吧。”苏景点了一下头,说道,然后想起后天就是冬至了,有些感叹,“后天就是冬至了,好久没有一家人一起正儿经过节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过一下。”
在南都,冬至是一个很隆重的节日,素来都有“冬大过年”、“肥冬瘦年”的说法,很多家庭,包括工厂的饭堂,都会在冬至这一天加菜,吃得丰盛一点。虽然现在生活水平上来了,以前很多总要过节才能吃到的东西平时都能吃到,但过节的氛围一点也没差。
而苏景一家,也好久没有这么齐人过过节了,以前逢年过节的时候,也是老苏最忙的时候,经常不着家,直到今年中秋,一家人才难得团聚在一起。说起来,好像跟宁希竹在一起后,好多事情都开始变得好起来了呢。
想到这里,苏景不由看着宁希竹,嘴角眉间都带着笑意,一家人,又怎么能少得了宁希竹呢。
听到苏景说一家人过节,宁希竹眉开眼笑,动听的情话固然让人开心,但一个“家”,却比任何情话都让人感到更踏实,更幸福。
吃过晚饭,时间已经来到了点多,苏景洗碗,宁希竹回房间收拾东西。
家里只有三个房间,现在老苏苏母和爷爷奶奶都要来了,宁希竹自然就要搬到苏景的房间里住。
虽然只是换个房间,宁希竹的东西也不多,但还是需要花费一点时间。苏景洗好碗碟把厨房都收拾好了,宁希竹这边还没有搞定。苏景先是给爷爷奶奶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二老明天回去接他们,然后又给苏文打了一个电话,说歌已经写好了,让他放心,还问了一下他那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苏文那边倒是没有什么需要苏景帮忙的,布置场地自然有婚庆公司的人来做,还有周东乔盯着,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不过冬至那天他倒是过来不了了,这几天他将会很忙,又要彩排,又要接待远道而来的宾客,事情确实不少。
搞定了这一切,苏景又去和宁希竹一起收拾东西。
“结个婚还挺多事情的,挺累的哈。”铺床的时候,苏景想起电话里苏文的声音略带疲倦,对抓着被单另外两个角的宁希竹感叹道。
“就算是累,那也是幸福的啊。”宁希竹的动作顿了一下,笑着说道,虽然不是他们结婚,但说起结婚这个词,总会有一种幸福的喜悦在心底蔓延。
苏景点了点头,笑着说“你说大周那家伙,整天看着别人结婚,心里是什么感觉?”
“大概,是麻木了吧?”宁希竹想了一下,答案有些不确定,不过说完之后,她也笑了起来,一个单身狗的工作是吃有证的狗粮,想想都让人忍俊不禁。
“其实想想,整天看着幸福美好的画面,心情也会很好吧。”说这些话的时候,苏景也想到了周东乔。
周东乔这人吧,虽然总是抱怨工作太忙,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不过他的感情观也很悲观,他相信世界是美好的,他也愿意做一个幸福的见证者,但他似乎很难相信那些美好会发生在他身上。
“要不你也去做婚庆?”换上新被单,宁希竹抖了抖被子,顺势在床上盘腿坐着,“以前你不是说想开一家婚庆公司的吗,我记得理由就是你刚才说的那句话,经常看到那些美好的幸福的场景,人也会很愉悦。”
说起这个,苏景也想起来这件事,当时好像是快要毕业了吧,在聚餐的时候大家说起未来,他是这么说过,当时有好几个人拿着他的拍照技术损他呢,打趣他再幸福的画面,被他拍到都会变成坏事。
不过这也是饭桌上的吹牛逼,他那些年想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好比如开个咖啡店、做婚纱设计直到现在,做到的也就是开了一家咖啡店,当上一个小老板。
至于婚庆公司,看到周东乔现在这个奔波劳碌的样子,他也没兴趣了。
“做不来这一行,我想有更多的时间陪你。”苏景看着宁希竹在灯光下显得更为白皙精致的脸,尤其是那双秋水剪成的双眸,慢慢弯成月牙状,心神荡漾。
虽然一直对星座分析嗤之以鼻,但苏景觉得星座书上关于巨蟹座的分析有一点挺符合他的顾家。很不巧,他刚好是一个巨蟹男,至少,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挺顾家的男人。
“没出息。”宁希竹笑骂了一句,不过眉目间的笑意却是隐藏不住,出卖了她口是心非的一面。虽然苏景这句话听上去很没有上进心,但是以他现在的能力,可以要求更高,但没必要。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苏景笑了笑,他的目光看不到更长远,他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他所能做的,只是立足当下,把所有的事都做到自认为最好。他从来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登上顶峰,他在乎的是,他喜不喜欢沿途的风景。
就好像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将来会在华语流行乐坛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也没有给自己定下目标要做到什么高度,他只希望在写每一首歌的时候,都是他想写的,质量是能让他满意的,至于口碑好不好,市场好不好,他从来不在乎。
当然,能有这样的心态,是因为他不愁吃不愁穿。追求精神享受,是要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他不过是一个俗人,做不到在物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保持这种心态。
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堂皇的借口,苏景高兴地吹起了口哨。
“苏先生,跟我说一下苏文和素素的故事吧。”没有去问苏景为什么这么高兴,宁希竹有些卦地问起苏文和阮素素的事情。
口哨声戛然而止,苏景在床沿坐了下来,“苏文也很少跟我说他和素素的故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可以跟你说说我第一次看到素素的场景。”
看到宁希竹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苏景也没有犹豫,略带回忆的神色,说起了他在首都机场看到在阳光下用力奔跑的那个女孩,时间虽然过去了好几个月,但这个画面,他却记得很清楚。
白色的裙摆,提在手中的高跟鞋,一往无前的坚决,还有那一句让苏景动容的“这下半生我赌在你身上了”
看到他们紧紧抱在一起,苏景当时的心里既是欣慰,又是失落。阮素素所表现出来的这一份果敢,是他一直羡慕却做不到的。
“真的没想到,素素平时看上去那么文静,却是这般的敢爱敢恨。”听完苏景的讲述,宁希竹轻声感叹了一句,“希望苏文不会让她赌输了。”
“素素跟你倒是一类人。”苏景没有回答苏文会不会让阮素素输了赌注,因为他相信苏文,但他不能因为自己相信苏文就要说服宁希竹跟他一样去相信苏文。不过在说到敢爱敢恨这一点,宁希竹同样不逊色于阮素素,尽管宁希竹曾经隐忍过。
第二天,苏景起了一个大早,恢复之前的晨运和练嗓之后,吃过早餐便驾车回老家了。
出发的时候是上午点多,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气温开始变得炙热起来。
说来奇怪,往年的冬至都是寒冷多雨,今年冬至前的气温却是一天比一天高,十二月底还有人穿着短袖在外面晃悠,苏景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夏至看成冬至了。
一个人开车难免有些无聊,苏景便打开了车载电台,刚好电台里正播放着苏景的葡萄成熟时,苏景也没有觉得意外。
昨晚他收到阿临发来的微信消息,在消息里,阿临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跟苏景说葡萄成熟时这首歌的下载量在这几天一反常态一路飙升,吓得苏景以为有人帮他刷数据,赶紧上瞄了下。
原因却是让他哭笑不得,因为葡萄成熟时的歌词开头提到冬至,现在又是临近冬至,所以引起了收听下载的热潮。这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而更让苏景无语的是,阿临后面又发来消息说,冬至那天日签上推荐的歌曲将会是苏景的这首葡萄成熟时。
说起来,这个日签的功能还是苏景当初给云公司提的一个小建议,却没想到他的歌曲有朝一日还会上了日签推荐,还真是有因必有果啊。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件好事,会给苏景带来更多的收入,苏景没有拒绝的道理。想到最近好事挺多,苏景的心情自然轻松,听着音响里的歌声,苏景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来。
哼着歌开着车,苏景这一路也不觉得有多枯燥,中午时分,他便回到了老家。
“苏景回来了?”苏景刚一下车,邻居的清婶就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了,两家没有围墙隔着,倒是亲近许多。
“清婶,在冠籺啊。”苏景点了点头,看到清婶手上的动作和旁边准备的材料,笑着说。
籺,是苏景老家这边逢年过节必备的一种食物,可以理解成是跟粽子、艾粄、饺子等类似的东西,做籺吃籺是老家这边传承久远的习俗,而各个地方的籺都有自己的特色,不过比较普遍的则是艾籺、薯包籺、木薯煎籺等。
而清婶现在做的鸡冠籺,因为其状极似鸡冠而得名,做法也很简单,以花生、瘦肉、韭菜等剁碎搅拌做馅,再用糯米粉做成的皮把馅包裹住。鸡冠籺可煎可煮,苏景也很喜欢吃。
“对啊,这不过冬了吗。”清婶的动作极为利索,三下五除二便做好了一个,放在旁边的空扁筛上,“等会我给你拿些过去,我记得你很喜欢吃的。”
“清婶,不用了,我吃完饭就走了。”苏景笑着说道。
“哦对,苏文结婚了,你是回来接爷爷奶奶去南都的是吧。”苏景这么一说,清婶倒是想起来了,“那你先回去吃饭吧,我上午也做了不少,给你装好你带些回南都吧,过冬嘛,要吃籺。再说了,苏文结婚,清婶也没什么能送得出手的,你就带点回去,让他尝尝家乡的味道。”
清婶说着就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掌,抖落不少面粉。
苏景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清婶直接走进了厨房,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叹了口气,苏景转身往家里走去。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