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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孤寂的怪人
    东方菱茵踱步在偌大的会场,寻觅那个熟悉的身影,依然一无所获。
    左手的伤口进一步恶化了。
    好像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伤口就会糟糕。
    而想到南熙薇的时候,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本来就不应该还想再见到南熙薇的,还是好好工作吧。
    她督促自己。
    因为上次的事故,为了缓和与南国的关系,又为了宣传东国的灵力治疗是如何了不得,东方菱茵被拉来参加又一次的活动,而且这次还得接受记者的采访。
    她不喜欢被当作典型利用,但转念一想,如果这样能增加大众对灵力治疗的了解,能让权力机构稍微给他们医院多拨款,资助更多病人,也很好。
    虽然不喜欢现在教会的样子,但毕竟她是接受了教会的恩惠才活下来,才得以成长为出色的圣医;而且很多事情,只有背靠庞大的组织,才能获得足够的资源。
    她是被很多因素所裹挟着的,没什么办法。
    记者问了她不少灵力治疗的问题,还问了她个人成为圣医的心路历程,然后当着她的面盛赞她的贡献。
    哪知事后在卫生间时,她不经意间听到同一个记者的吐槽,说她这种看起来真的很善良的人,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说她一定是假得不得了,只会装腔作势,和肮脏的教会内部没什么分别——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她如此这般的严肃认真,其实私下里一定是没法讨男人喜欢、毫无女性魅力的失败者,才会想守贞。
    听着记者吐槽的另一个人虽然责备记者不应在公共场合说这种话,却也附和道:“圣医大人确实看上去是个怪人,要是我也不愿意和这种人接近。”
    东方菱茵的心情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不过这样的事情,她也都习惯了。
    渴望融入人群,却一次次失败的经历,浮上心头。被人群的排斥,似乎从来都是这样。
    比如小的时候,难得的空闲中,笑着跑进小朋友们聚集的地方,想要和他们一起玩耍,他们却说,她是个“无聊的、只会训练的呆子”,说她“一天到晚摆出一副很成熟的样子,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灵力”。
    长大以后,以为参加灵力工作之后,遇到的都会是同道中人,但她那过于执着的坚持,却依然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而那些想要追求纯净灵力的愿望、不愿意参与腐败的表态,也被视为不切实际和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幼稚。
    对同一件事物纯粹的追求,小时候让她早熟,长大了却显得她幼稚。而不变的,是他人认为她与人群格格不入、他人认为她太过无聊的评判。
    热闹的世界中,始终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但她早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伤心了。她早就习惯了的。
    她寂静地等待到工作的结束,回到了自己寂静的公寓中。
    开门的时候,她听到了响动。她这才想起来了,现在的自己,不是一个人住的。
    LED灯管下苍白的光,幽幽地散在狼黑亮的卷毛上,意外地反射出毛茸茸的温度。
    野狼安静地站在门口,那对深沉的紫色眼眸,正迎接着她的归来。
    不会像狗一样殷勤地摇尾巴,面部神情也和初见时一样,有种别扭的凶狠。
    但莫名其妙地,好像觉得有点温暖。
    那时候发现了这匹狼其实是妖,却没有告诉任何人,依然将它藏匿于此。
    东方菱茵想起当时讨厌自己、不满自己的时候,狼主动过来蹭了她。此刻注视着迎接她的狼妖,安静中,心里升起一丝慰藉。
    大概是因为这同一种慰藉,当时才决定不会上报这件事吧。
    小时候被教过关于妖类的知识。据说有些妖怪智商和人一样高,甚至高于人,这种妖怪一般也会显现为人类的形态;而总是以动物形态出现的妖怪,虽然会比动物更聪明,但不会到达人的程度。
    于是东方菱茵将这只狼妖作为略通人性的动物看待。
    终究只是一只动物而已。
    她关上门,一个人走进寂寥的房间。
    今天也和过去二十几年的任何一天都一样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太累了,她倒在床上,全身都酸痛。
    狼跟进来了。
    狼躺到了她的身边。
    她没注意,她想起从小到大以来,别人对她的排斥。
    “怪就怪!虽然我是个怪人,可是我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她看着墙上圣鞭的影子,如是说道。
    “可是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就是垃圾,”但她又转而喃喃自语,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将自己变成小小的一团,“做不到的话,我就只是个怪人,什么都不是了。”
    悲哀的声音音量太低,只无力地困在被窝里,没有传出去。
    身体忽然感受到另一个生物毛茸茸的软绵绵。东方菱茵转过头看去,原来狼再次在安静中蹭了蹭她。
    以为早已不在意的东西从她心底一下子窜出来爆发开。
    东方菱茵抱住了看起来凶恶,却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的狼。
    “小狼,我——我真的好孤独。”
    怀中的狼没有挣脱,只是再次用吻部碰了她的脸。东方菱茵就当作,狼是真的通人性,懂了她说的,还安慰她。
    “谢谢。”她几乎要哭了。
    这天晚上,狼闯入她的公寓以来,第一次,她让狼睡在同一张床上,倚靠着软软的卷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