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觉得喉咙口干疼,紧蹙着眉头,下意识的喊了个名字。
“齐玹……”
“你——说什么?”齐褚眼神一凌,怀疑他听错了。
许念觉得脑海里沉闷,像是所有理智都没搅合在了一起,没有思虑,没有顾忌,迷迷糊糊中,小声又神秘的说,“我一直知道你叫齐玹,你还骗我……”
齐、玹?
齐褚僵在原地,目光瞬间冷了下来,阴郁像是浓雾一般悄然爬上双眼。
许念断断续续的声音还在继续,“杀了…齐褚,你答应过我的……”
齐褚漠然偏头看向他,眼中似乎是结着冰霜,许念没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来,目光认真的告诉他,“只有他才会杀死你…”
有什么在脑中轰然炸开。
所以去而折返,是为了分清他和齐玹,救他,也只是因为把他当做那个人,所以若是没有认错,是不是当时她就要杀了他。
好似一切都恍然大悟了起来,在义庄时她仅仅因为表象就气愤指责他乱杀人,是因为觉得齐褚就是那样的人,所以她想要杀他。
后来对他种种的改变,也是因为齐玹。
他只当是她把自己错认成齐玹手下的人,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缘由!
齐褚深黑的眼眸中,越发冰冷沉郁,手中的匕首闪着森寒冷光。
他这一生,最厌恶那两个字了!
齐褚忽然站起身来,抬脚踹灭了火光。
怕黑是吗?
若是现在留下你,等你将来见到他时,岂不是要直接帮着他来杀我,到时是不是还要因为错救成他,对他多一分厌恶和憎恨。
许念被他弄出的就那动静惊清醒了些,却见他神色不对,“……你怎么了?”
唯一跳动的最后一丝火光也暗了下去。
齐褚冲她笑了一下,眼中却是冰冷一片,“小姐,我觉得我们今夜待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要出去找一下上去的路才好”。
语气冷漠到平白会让人生出绝望,许念这一愣神的时候,就已经被推靠在石头上,齐褚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四周全都黑下来了,没有光亮,没有声音,铺天盖地的都是窒息。
许念惊恐挣扎着想要跟上,却是扯动了身后的磕伤,闷哼声全咬在了牙缝里,慌乱的喊,“陆知,你等等我——”
太黑了,又黑又冷,前世弥留之际也是这般。
一路上都没掉眼泪的人,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崩溃到口齿不清的喊:“好疼———全身都疼,肚子疼…求求你,不要扔下我……”
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猛然站起来,只觉得头昏眼花。
脚下像是踩到棉花上,轻飘飘的,总感觉落不到实物上,可害怕在心中生了芽,无尽的黑暗让它愈演愈烈,本能的,迫切的想要抓住点什么。
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她不要一个人留在惊恐中。
迈脚的时的一个不稳,便是失去了平衡。
黑暗中突然伸来一只手,扶住了她的手腕。
许念就好像在抓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住了他,小声央求道,“陆知,我跟你一起去……”
若是现在有光,一定就能看见一张满脸泪痕的脸,眼中的水光颤抖着叫嚣着冲出眼眶。
齐褚下意识的看了眼她的小腹。
“小姐,陆知说的就是我们一起去”,齐褚声音带着冷意,见她如此又觉得烦躁,“小姐到底是磕到哪里了?”
许念还没从窒息中回过神来,哽咽着揪着他,怕他嫌弃自己烦,只是摇头,“没有,哪里都没有磕到!”
齐褚沉默了一瞬,有些嗤笑,你这般求一个你想要杀的人,若是将来知道了,岂不是更加恨不得把我除之后快。
他忽然在许念身前蹲下身来,把她拉到自己背后,“小姐,你已经脱水了,不要哭了。”
在他耐心耗光的最后一刻,许念终于安静下来。
一路上安静到好似无物。
或许是太累了,起先许念还会不安的叫他两声,直到后来,已经趴在齐褚的肩头睡着了,但是喷洒出来的呼吸却是越发滚烫。
甚至在齐褚刻意停下的时候,也没有再紧张的睁开眼来。
齐褚微微皱眉,在扔在这里还是扔在前面反复思衬。
最终还是就此停了下来,把她放在了原地,漂亮的脖颈就在眼前。
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他,握上去,拧断它。
许念已经意识模糊了,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拉住了什么,眼睛沉重到想要彻底摈弃掉意识。
齐褚似是无所察觉,幽冷黑潭的眼眸已经沉到了底。
从她口中喊出的齐玹两个字就像是频繁响在耳边。
杀他,可能吗?
今夜也不介意再多杀一人。
而此时,山谷中的两拨人也在极力搜索。
黑衣人碰头交换了信息,却都一无所获,只能道:“太子说,此事定然不能让其他人发现,灭口一定要灭干净了。”
说罢,再次向着四处查去。
另一边,许思姜也停住了脚步,她捻起地上的枯叶查看,随后扬起头打量起四周。
英眸犀利,只道:“还有其他人从这里经过,提高戒备,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一定要尽快找到念念。”
*
许念觉得喉咙口火辣辣的烧,血腥味也随着呼吸越发上涌。
就在这时,唇上忽然触上了一丝甘甜,带着清爽的凉意,喉咙口被浸润之后好了很多,她勉强睁开眼睛。
四周还是黑漆漆的,但是隐约能看见陆知的脸。
手中的大叶子上还有些剩余的水泽。
她无力的开口:“这是什么?”
“前面集的露水,小姐烧得太厉害了”,齐褚平静解释说。
还不等她反应一会,又是递给她一把酸枣,本不想要说了,但又见她精神头实在不好,便道:“不是甜的,小姐不还有个要杀的仇人吗?不想比那个仇人先死的话,陆知还是建议小姐先忍一忍。”
许念呆呆的看着他,能明显察觉到他心情不好,果子很小,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
她低头往嘴里塞了好几个,马上皱起了眉,但是想起他的话,怕他在这个时候嫌弃自己矫情,又快速地咽了下去。
生怕让他看出犹豫。
不止不甜,酸到她都清醒了一些。
齐褚始终沉着脸,阴郁着眼注视着她的反应。
甚至没有怀疑有没有毒,这么酸也要直接咽下去,她对齐玹竟是这般信任。
能言听计从他所有的话。
齐褚收紧了身侧的手,骨节在吱呀作响,捏断了她脖颈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声音。
许念的唇上还是苍白,高烧后迟钝的思维让她有些不明白为何他会这般盯着自己。
“陆知?你为什么不高兴?”
她从没见过这样阴冷着面孔的他。
“这般无人密林里,小姐难道就不怕陆知生出歹心杀了你?”齐褚快压不住眼中怒火了,“小姐三番五次对我失去防备,怕是等到死时,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是怎么没命的吧。”
“你会吗?”话出口,许念自己就摇摇头否认了,虚弱的笑了笑,“陆知,这是你今夜第三次吓唬我了。”
话落,却见他面色更加难看。
没有任何警惕心的,甚至心软的,不带戒备的相信,只是因为齐玹。
齐褚闭了闭眼睛,转身向外走去,头也不回的道:“小姐往南走,能走多远走多远,你阿姐定然是从我们掉下来哪里找起,只要小姐不回头,定然能在天亮之前与她碰上。”
许念有些不明白,“那你呢?”
齐褚回头,弯了唇角,笑意却延不进眼底,道:“小姐,我欠你一条命,今日之后就当是还清了。”
这一走,到底是生是死他再也不管了,他漠然的看了她最后一眼,提醒她:“小姐,往后别什么人都捡回去,路边的,只会是吃人不吐骨的恶犬。”
“陆知……”
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细微声响。
齐褚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耽搁的时间够久了,那个废物派出的人阴差阳错的碰上他,就没有不收点利息的道理。
况且他今日心情不好,就想杀人。
黑衣人只见忽然走来的人,毫无波澜的步步靠近他们。
领头人看着那面具,皱眉觉得奇怪,太子身边也有一个人终年带着面具,只说是贵客,从未告诉他们那是何人。
怎么那么像?
但是队伍中已经有人等不及了,“就是他了!太子有令,不留活口!”
齐褚停住脚步,身后安安静静的,小姐确实是抛下他走了,甚至没有回头。
就是那日大雪夜,她走时都会回头来看一眼。
可今天没有!
因为讨厌他吗,觉得这般阴晴不定的人不像齐玹了吗?
所以现在甚至觉得他死掉也无所谓,或许是她已经察觉到了端倪,就是故意想要他死在这里,这样杀死他的愿望也成真了,她可能还在庆幸还好自己发现得早,活下一命来。
在此之前,他以为她把他当做是齐玹手下的人时,他只觉得这个身份方便他留在国公府。
可现在,为什么偏偏要是他!
是谁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是齐玹!
所有的翻涌的心绪都化成了眼中的冷光,齐褚睨着他们,“这么多年过去了,齐禹这块烂泥,还是一如既往的扶不上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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