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参加比赛的人很多,几乎三百多人,各国国际顶尖滑手汇聚一堂。
除却北欧个别国家的滑手因为实在路途遥远缺席,俄罗斯那边因为离得近,几乎当年在崇礼看见的所有熟悉面孔,都在比赛当日凑上来跟姜冉打了招呼——
其中包括了阿利克洛索夫。
在拿到了北京冬奥会金牌后,他直接在隔天的新闻发布会就宣布会继续征战米兰冬奥会,而这将会是他参加的最后一届冬奥会。
在姜冉身后挂着赛事工作人员工作牌的黑发年轻人森森的目光注视下,阿利克洛索夫与姜冉握手。
冲她露出一抹笑容,并说就知道一定会在这里看见他,他期盼这日已经很久。
当三十来岁的成熟男人走开,立在姜冉身后,满脸写着成熟,双眼闪烁着幼稚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说:“‘我期盼这日已经很久‘。”
“…………单纯的寒暄,体育精神上的期盼!”姜冉转身推了北皎一把。“王佳明呢!快来人把这条狗牵走,谁放出来的,在这搞人心态!”
北皎“啧”了声,伸头一看确实运动员已经聚集在一起准备宣誓了,大尾巴狼这才甩着他毛茸茸的尾巴昂首挺胸、满脸孤傲地走开。
再次回到阿勒泰,将军山滑雪场提供的场地号称沿用北京冬奥会同等规格——
站在熟悉的赛道跟前,姜冉觉得梦回五年前,那时候她为了一张林霜梦想的bc贴纸,披着“一只土狗”的马甲,时隔一年站在比赛台上。
今日她再次站在了同样的地方,一样的赛道,为的却不完全再是别人。
可能有教练的期盼,有林霜的遗愿,有北皎眼中闪烁着敬佩和笑意,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预备哨声响起,她压低身姿,滑雪板在那一刻与她融为一体,成为她的战马,金戈铁马,征战沙场。
资格赛中,姜冉毫无悬念地以女子组第五,39.87s的成绩闯入三十二强。
当然乍一看好像还不如她当年在崇礼被阿利克洛索夫带飞的那一把39.77s,然而冲过终点的那一刻,她弯下腰摘板。
王佳明从远处走到她身边,安静了两秒,很满意地说:“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当年你在崇礼为了这成绩人直接跪地上了还记得不?”
时隔一年,这样的成绩,她甚至没怎么使劲儿。
“拿个前三就行。”王佳明说,“不用那么逼自己。”
姜冉摆摆手,说知道了。
……
前面一切顺利,到了十六进八的八分之一决赛中,俄罗斯队伍在上一轮抽签不幸抽到自己人,不知道是为了鼓励后辈多有承让还是真的俄罗斯又多了一匹黑马,他们自己的一号种子选手被新小将击败。
最后的八强里,就剩一位俄罗斯女队选手,而这位全新的俄罗斯小将,对上的却是北京冬奥会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女子组冠军。
姜冉要对战的是一名芬兰的女将,这位女滑手也是三十来岁,已经不算年轻,同样将米兰冬奥会作为自己的职业生涯谢幕战,所以格外拼命。
天公不作美,到了姜冉比赛前,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也就是一个午餐时间的短时间内,整个雪道的学质已经变得不那么好。
阿利克洛索夫在比赛前找到了姜冉,给她看了一段视屏——
大概就是几年前他在同样的烂雪赛道上比赛,在前后左右的滑手都因为雪太烂要么滑出赛道要么直接摔跤或者被积雪别停,他顺利完成了比赛,得到了不错的名次。
在视频里,他和以往的滑法完全不同,立刃角度很低,这让雪板大部分时间是悬浮在雪包上。
双腿弯曲很大,在别的滑手都在疯狂的垫巴时,他的双腿因为大幅度弯曲几乎看不出来抖动……
他的屁股几乎坐在后腿,身体起伏非常大,就算是新手都能看出他在起伏。
虽然速度没有那么快了,但是他的滑行很稳。
因为语言不通,阿利克洛索夫收了视频后也没有跟姜冉说太多,只是把她的板拖过来摆在地上,而后双手展开,给她演示了一遍基础滑法到这种烂雪滑法的滑法变化——
变化不大,只是在原本的滑法中增添了一些应对烂雪的细节。
【好老师。】
姜冉笑着表达了感谢。
【那我也算是你的老师,如果你拿了米兰冬奥会冠军,就该感谢我。】阿利克洛索夫笑着,【我似乎不应该这么说,我的国家队教练该不高兴了。】
两人同时笑起来,在他们身后的餐桌边,作为随队工作人员的北皎面无表情地把姜冉吃不完的饭扒拉到自己碗里,果断利索地往嘴里塞。
然后一秒下定决心,他要去学俄罗斯语。
毕竟媳妇儿要和俄罗斯人“交流”,他不得想办法让她“相聊甚欢”?
……
下午一点到了姜冉比赛的时间。
天上的雪还没停,站在比赛出发台往下看,能见度不超过三米,她都有些担心比赛监控仪器能不能奏效。
大雪天好就好在没有风,选手们在烂雪的干扰下好歹再也没有狂风的烦恼。
姜冉拉下雪镜,微微眯起眼看向旁边的雪道,芬兰的女滑手也已经就位,她把滑雪板扔到雪面上,雪尘上,板刃发射冰冷的的雪光。
板刃需要时常打磨,显然她的刃刚刚打磨过。
又过了一会儿,姜冉收回目光,此时的比赛预备声响起,她深呼吸一口气,吸入冰冷的雪尘,“砰砰”乱跳的心稍微宁静下来——
接下来都是硬仗。
她自然有所觉悟。
计时器计时音响起,她犹如利剑出鞘,在暴雪中,红色的身影一跃而出——
在刚开始三个旗门还算平整的雪道,她疯狂起速。保持了自己的初始速度,而隔壁雪道,勉强的能见度中她可以看见一抹蓝色的身影与自己齐头并进、并驾齐驱。
很快的,伴随着滑速越来越快。满天的飞雪与雪尘中,对方的身影在她的余光消失。
姜冉数着旗门,好像赛事解说也因为能见度降低停下了解说——
她只能听见自己“呼哧”“呼哧”的声音。
在感觉到脚下的颠簸越来越大,她的身体折叠也越来越多,当她都有一种自己在野雪冲浪的错觉,在绕过第八个旗门时,她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身体打杆的巨响——
紧接着,一道身影如同炮弹似的横着从隔壁雪道飞来!
姜冉甚至来不及反应这是干什么,对方已经连人带板横着铲了过来!
“啪”地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连带着雪道坡度,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接住了那个横着飞来的隔壁雪道选手,被她撞着连人带板一块儿飞了出去!
……
在一声“卡擦”的巨响后,场面安静了几秒,而后陷入一片混乱。
“哎呀我草,撞着了!”
“那一声什么玩意儿响啊,吓死我了?”
“人呢!快点上人看看啊!”
“那么大雪就尼玛该停赛的!我刚才都建议停赛了,尼玛的国际雪联那些老外像是听不懂英语似的无视我!我就知道要出事!”
“在比的谁啊——我草姜冉——啊啊啊啊啊这要是出什么问题我跟他们拼了!”
过了一分钟。
上面的工作人员下来找人,找到了教练席,喊了王佳明的名字,让教练上去看一眼,说是蓝道的选手被滑出赛道的红色选手撞了,撞挺狠的,这会儿得确认一下她的情况。
工作人员喊着王佳明,却“噌”地一下站起来了两个人。
两人都面沉如水同时要翻过栏杆往赛道里爬,工作人员揽着那个只有普通工作人员牌子的,“就让教练一个上去,现在能见度太差了,要有伤员我们的上雪地摩托,上去的人多了反而不开,其他工作人员等等。”
北皎根本不想听他的,像是听不懂中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要直接往赛道上冲。
三四个工作人员都拽不住他。
最后还是他手机震了,他看了眼来电,一秒接了。
电话那边姜冉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欢快:“我没事,你别担心,是那个小姐姐撞着我了,我跟这一块儿飞出去,他们喊王佳明上来是因为我的板插护栏直接撅了,得上备用板。”
她声音四平八稳。
北皎这才脚下一顿,蹙眉:“板断了?”
“嗯,就板断了,你乖乖的别闹啊。”姜冉说,“啊,工作人员来收我的板了,不和你说了。”
说着电话挂断了。
后来北皎跟工作人员确认,确实是板断了,王佳明带着新板上了赛道,给北皎发来一段视频,姜冉这会儿抱着保温杯搁旁边坐着呢,除了雪裤被弄破了一道口子,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他们说你现在弃赛保送第九,或者你想继续比也行,比不比了?”视频里,王佳明作为画外音问,“其实第九也行。”
第九根本没几毛钱积分。
而因为疫情政策,出国和回国哪怕申请特批也过程漫长又艰难,在国内的比赛有一场是一场,都非常重要。
“比。”
握着保温杯,女人的指尖微微泛白。
但她在王佳明语落时,毫不犹豫地说,“我没事,就是可能扭着了但是能滑,来都来了,让我比完。”
第135章 大小姐说,人生不能算了
距离姜冉下一轮比赛还有半个小时,山顶没有风却冷,其他的选手都进休息室里了,姜冉却待在室外,盯着不远处的雪山,发呆。
微风吹过,她漆黑的长卷发编成了麻花辫,风吹动了她的碎发,染红了她的鼻尖,大约是天气太冷或者是别的原因,此时此刻她面颊白的过分……
这让她有一种别样的美,有点儿破碎美人的意思,简直美出了新高度。
微微蹙着眉,像是看雪山看得出了神,直到芬兰队的主教练出现,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芬兰的那个选手初步断定是胸骨骨折,已经被雪地摩托车带走了,当时一块儿被拖走的还有姜冉,在确认了她没事能自己走动,并且有继续比赛的意愿后,他们把她送到了选手休息室。
姜冉正发着呆,芬兰的主教练找到了姜冉,一顿疯狂的道歉,姜冉却并不太在意——
事情已经发生了,道歉没有多大的意义,更何况那个芬兰选手也不是故意的,她的伤势更加严重。
姜冉坐在那好一会儿没动,直到王佳明拿来了新的板,她确认了新板没问题,放下板,才回过神似的低头看了看手机。
手机上已经一大堆的未读信息。
【我的鸭:现在什么情况?】
【我的鸭:还有哪里不舒服?她撞着你哪了?】
【我的鸭:问你摔到哪了,板都折了你一点事没有?我怎么用脚指头想都不能信?胸闷有没有,头疼呢?背疼不疼?】
【我的鸭:祖宗,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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