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万物复苏的季节,无论是谁都要享受一番,春季是产卵的高峰期,渔民们给燕雀湖的鱼虾留出了繁殖时间,并不常来这里,三只妖怪抓住机会出来光明正大地放风。
乌品本来以为惬意的午后,不会有人来找它们,没想到突然看见了朱标的身影,立刻拍了拍宁万,支起身体道:“公子来了。”
“乌品。”朱标在桥上站定,扶着栏杆望向下方的三妖,“我来见你们的殿下。”
“莫非是紫玉杯和琉璃碗找到了?”乌品猛地跳上桥面,激起的泥土覆了宁万满头满脸。
“找到了。”朱标点点头,示意小金龙把东西给乌品看看。
金龙在朱标身上转了一圈,伸长脖子变出杯碗,藏宝似的在乌品眼前一晃而过,然后又缩了回去。
朱标照着它的头拍了一下:“好好给它看。”
委委屈屈的小金龙扭过头来,一角挂着杯,一角挂着碗,再次凑到乌品跟前展示。
“确实是殿下的法器!”乌品激动得恨不得跳起来,“这,这实在是……太快了。我怎么也想不到公子你可以再五天之内找到它们。”
祉敕道:“这有什么,要不是宋濂来迟了,我们当天就把它们拿给你。”
“阁下是?”冒出这一句话来,乌品才发现朱标的臂弯上还坐着一只金光灿灿的瓷碗,诧异地盯着它看。
“我是祉敕,是大明王朝的最后一道防线!”
祉敕很满意这个自我介绍,它偷偷想了很多天才想出这个称号,并且引以为豪,觉得十分贴切。
不明所以的乌品也觉得很厉害,眼神凝重许多,尊重道:“在下乌品,是隶属南梁太子萧统的水族。”
“嗯。”祉敕深沉道,“以后我们多互相拜访照顾。”
仿佛自己的猪拱了白菜,朱标没有出声打断它们的交流,还是在宁万的提醒下,乌品才反应过来当前最重要的事。
“请跟在下来吧。”乌品慢慢转身爬下湖中,邀请朱标站在它的背上。
朱标拒绝了:“这个法术我已经学会,不劳你载我。”
乌品不由有些感动,当听到镇妖司里将要填湖的消息时,它觉得很愤怒,觉得被背叛了,还觉得当时所做的一切都是白白喂了白眼狼。
现在看来,朱标还是和他小时候那样懂得尊重别人,尊重妖怪,没有因为太子的身份变得骄傲和蛮横。
他愿意为了燕雀湖的水族去寻找紫玉杯与琉璃碗,而他本来可以拒绝的。
跟随着乌品扎入水中游了一段时间后,朱标像宋濂那样见到了湖底楼阁。
它似乎会随着季节不断改变外貌,这次的景色比上次更美了。
那里开着大团月白色与粉白色交接的杏花,构成一条顶棚,青色的瓦片与朱红色的柱子在其中若隐若现,水下特有的成束的光线将它们晕染成淡淡的水墨色,整个花园浮动着黄色的微光斑点。
萧统在园外等着朱标,手拿一个酒杯,公子如玉,身形温雅。
朱标和他一比,气质不差分毫,甚至多出因为大权在握,万事尽在掌控的自信与潇洒,只是到底还是——矮了一点。
只是矮了一点点。
朱标在心里安慰自己。
“请,这是我从前亲自买下的美酒。”萧统含笑把酒杯递给朱标,“做鬼还是有好处的不是吗,起码可以轻易得到一些年份更长的佳酿。”
那得多少年了?几百年过去还能喝吗?
虽然有点纠结,但用灵气保存的酒显然和凡人封存的酒不同,朱标最终选择接过它来一口闷进嘴里。
“这是你的东西。”朱标把杯碗交给萧统,它们已经恢复了刚取出来时光彩夺目的外表,在这不似凡景的花园里显得更加珍奇,“我是从一对夫妻那里找到的。”
得到失物的萧统非常高兴,迫不及待地将它们捧在手里,借着湖底阳光看了又看,过了一会儿才顾得上回味朱标的话。
“夫妻?”他疑惑道,“什么夫妻?”
“一个人类的女修士和一只公雀妖。”
他们一边说,一边向园子深处走去,乌品停留在外面,没有跟上。
“我猜那只雀妖应该是为你修建陵墓的其中一只。”朱标把事情讲给萧统听,并加以主观补充,“听他们的话,他们盗走杯碗又不肯归还是为了彼此。”
萧统笑了:“天家的人不相信爱情。”
“我倒是觉得他们确实相爱。”朱标道,“不过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背后还另有隐情?”
“不。”萧统摇摇头,“我从没有见到他们,又如何做出准确判断,只不过是一些生活上的经验罢了。”
“生活经验?在皇宫里吗?所以说你并不爱你的太子妃与姬妾?”
“政治联姻哪里有过半点爱情,至多不过互相扶持。”萧统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朱标,脸上的微笑虽然还挂着,味道却变了,“你应该在史书上看到过我的故事。”
“看过。”朱标直言不讳,“可史书上记载的东西未必是真的,有些事情即使是当事人也不一定能够说清楚,南梁政治尤其混乱,国体并不稳定,更不能用作参考。”
“是啊。”萧统叹息一声,“你说的没错,我在这湖底呆着,亲眼看到南梁覆灭,故国不再,也不过区区五十年而已,那时候我早就不在乎人世的种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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