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血战下来,已被逼至郡守府,犹作困兽之斗。
浴血的军士宛如从地底爬出的修罗恶鬼,守卫着最后一道防线,誓死不退。
如狼鹰一般的蛮族鞑子围成一圈,小心翼翼地举着弯刀,步步逼近。
“杨队,今日只怕我们,都得殒身于此了。”
双手颤抖地用精铁钢刀撑住地面,被挑破腱鞘的腿倔强而艰难地屹立着,眼前已然一片朦胧。
杨杰抹了一把脸,满手血污。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大丈夫马革裹尸,以身报国,何惧生死?”
“那是什么?”
一群人本已做好了殉国的准备,不料蛮族军队中传来一阵惊呼。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闪亮的火光伴着漫天残肢断臂与烟尘,在所有人心中掀起汹涌波涛。
“天神!天神发怒了!”
未曾见过炸·药的蛮族瞬间混乱起来。
“怎地那么像爆竹?”
己方军士也是目瞪口呆,杨杰作为高位将领,隐隐知晓近来朝廷似乎研发出什么新型武器。
他也更知晓,这意味着,援军到了,不禁面色大喜。
“殿下!是殿下率军来了!”
雾霭滚滚中,身着银袍的女子一马当先,一支长.枪开道,挑开已然吓破胆的蛮族鞑子,身后随着黑甲大军,犹如战神再世。
本已战至力竭的京畿卫剩余兵卒,再次燃起了熊熊斗志。
“驱除蛮族!”
顾重率着大军一路疾驰,等行至郡城边,远远看见城中已是一片火光冲天,不由得惊怒不已。
蛮族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入了城,经此一役,城中百姓不知死伤几何,京畿卫只怕十不存一。
凌烟已然在考虑其他,蛮族已然长驱直入,他们仅仅只满足于攻陷北陵么?
——不会。
先是在关外将北境军拖住,派一队人马夜袭北郡城,夺城封路,收起城外吊桥,断了补给,北境军便不战而溃。
其余州郡消息不通,除却府兵再无抵抗之师,蛮族大可径直南下,奔袭西京!这打的便是一个时间差。
一片混乱之下,城门已经无人值守,北境军直接撞开了北城门,疾行入城。凌烟适时提出了疑虑。
“殿下,看上去城中敌军人数不对劲。”
“南边!”顾重猛然一惊。
不用她再多说什么,魏武侯已然意识到事关重大,当即领了半数大军,从城中穿过,且战且进,直奔南门而去。
明月高挂在夜空中,整个北陵郡城却显出炼狱一般的场景,随处可见累累尸骨,鲜血浸透了铺满青石地面的白雪,仿若盛开的红梅。
“郡守府!”
顾重观望蛮族布防,发现几乎集于一处。急匆匆地挥鞭策马,唯恐去晚了再横生枝节。
甫一到门外,就看到据死而守的京畿卫,只余不到百人。
为速战速决,凌烟令人丢掷了近年来新研制的炸·药,纵然在这个时代看来有伤天和,也顾不得许多。
一场激战过后,杨杰拖着伤重之躯,抱拳行礼,高壮的汉子热泪盈眶。
“殿下!”
“杨千牛不必多礼!”顾重连忙翻身下马扶住他。
“今夜血战,辛苦了…京畿卫的军士们…当得国士礼遇,孤定予厚葬!”
接着她转身向军中参谋下达了一串命令。
“着人立刻收治伤兵,清点伤亡造册!”
“北境军换防城中要害之处,警惕巡逻,搜寻城中蛮族。”
“安抚受惊百姓,不得多扰,核实各家损失,统计上报。”
“至于此处,杨千牛不必再做理会,先行治伤为重。”
“是!谢殿□□恤,臣等遵殿下诏令!”杨杰再次躬身行礼,心神一松,终是支撑不住,重重倒下。
“送杨千牛下去吧…”顾重叹一口气,看向满城血色,神情难掩悲伤。
随即她来到凌烟马前伸出手。
“殿下,臣无碍。”
凌烟止不住往身后藏了藏渗血的手。一路手持缰绳疾行,本就未好的伤口再次迸裂,不料想小殿下观察细致至此。
顾重仍是定定看着她,眸中含着些许心疼,凌烟终是败下阵来,无奈地扶着她精瘦的臂膀跳下马。
周围将士眼观鼻鼻观口,只当作没看到,打开郡守府大门,顾重带着一队刚刚从城中杀将出来的军卒,大步流星走进殿内。
行至前厅,一眼望去,即使城中动乱半宿,厅堂殿内,一切都如顾重走之前一般,压抑寂静。
一见顾重,如水滴入油锅,瞬间翻腾。
“殿下,隐约听得门外喊杀震天,可是发生了大事?”
“略有地动之感,是又雪崩了?”
“已坐了半宿,殿下何时放我等归家?”
有人如笼中鸟雀一般惴惴不安,却也有人淡然处之不动如山。
一进殿凌烟便在人群中寻到了陈默贤,在见到顾重踏入殿门时,他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脊背。
现下正环视殿内众生相,嘴角似笑非笑,岿然不动。
“殿下,我等纵使对巫教僭越之举有不查之失,却也是北陵名门望族,不该如同豚犬一般被圈于此地吧?甚至连如厕都不让,实在是···实在是有辱斯文!”在一片不满声中,有一人的谴责尤为明晰,却又不自主惹人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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