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的脚边丢了两个脏兮兮的馒头。
姜若羽绕过那一条狼狗,走到那群太监面前:“李公公,我们的早膳。”
“哎呀,十七公主,”一个老太监掀起眼皮看了姜若羽一眼,阴阳怪气开口:“怎么得了呢?您的馒头被大黄打翻了,大黄一向凶悍,我们也不敢去捡——”
宋许意看着模样凶恶的狼狗,又看了握紧拳站在一旁的姜若羽,纵然知道姜若羽可能是未来的反派,但迟疑了一瞬之后,宋许意还是调用了身体的法力,让大狼狗温顺地趴了下去。
觑见狼狗没刚开始那么凶恶,小姑娘漆黑的眼睛动了动,左右望了一眼,慢慢地迈动脚步,从杂草堆里捡了块大石头握在胸前,一步步靠近了那一条狼狗……
“原来十七公主还知道害怕呦!整日在外闲逛不着家,要是冲撞了哪一位得宠的贵人,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端的太监却再次阴阳怪气开腔。
“这大黄可是十五公主的新宠,您要是伤了这狗,十五公主一哭闹,贵嫔娘娘怪罪下来,咱们这整殿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您倒是无所谓,”又有一个老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接口:“您身上好歹还有点天子血脉,贵嫔娘娘不看僧面看佛面,说不定会饶您一命,但里面疯疯癫癫的那个可不一定了,陛下估计早就忘了她是谁……”
……
几个老太监极近刻薄,宋许意没想到这些人对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居然都这般恶毒,终是没忍住吹起了一阵风。
风里裹着沙尘,朝着老太监的方向袭来,害怕风沙吹进饭里面,老太监们骂骂咧咧,却不得不移位到了院墙里面。
而趁着这段时间,姜若羽已经走到了狼狗的前方飞快地捡起两个馒头,她无视几个太监口中的“什么公主,连一条狗都吃得比她们娘俩好”的风言风语,小心翼地拍干净馒头表面的尘土,跑进了阴暗破败的宫殿之中。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冷宫里只有一扇只供一人进出的窗户,透过微弱的光线,宋许意勉强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况:几条缺胳膊断腿的凳子,一张坑坑洼洼的桌子,桌上摆着一个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瓷壶。
姜若羽将馒头放在了桌子上,踮起脚尖,熟练地用碗倒了一碗水,端着水小心地到了床边,轻喊了一声“娘!”
床上是一床发黑的被子,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破败的棉絮,听到姜若羽的声音,被子动了动,里面慢慢钻出来一个黑色的头颅,紧接着,宋许意便看到了一张形销骨立的脸。
这张脸上已经没有一点点肉,看起来比一个巴掌还要小,因为脸实在太小,便显得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尤为突兀。
那双眼刚开始并没有焦距,却在看清楚姜若羽的模样之后划过一丝明显的愤恨,宋许意也不知道那双看起来骨瘦如柴的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女人伸手就挥开了姜若羽,拽着破败的被子惊恐地靠近了床里头,大声呼喊:“你滚,不要碰我……”
姜若羽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碗‘嘭’的一声砸在地上摔成了几瓣,姜若羽原本没有波动的眼神终于划过一丝心疼,她低低地、带着几分委屈一般说了声“这是最后一只碗了”,望了如若惊弓之鸟一般的女人一眼,抿着唇垂下头,小心地捡起了地上碗的碎片,伴随着女人愈发惊恐的呼喊声,慢慢走出了门外。
姜若羽在外头的空地上挖了个坑,将碎片埋进了土里,然后抱着胳膊一动不动地坐在了台阶上。
屋子里女人的喊叫声渗人地传出,外头的太监们又开始毫不避讳地闲聊——
“听到了吗?又犯病了!你们别看她现在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当年进宫的时候可是有名的董国第一美人,当时陛下第一眼就看上了她。不过陛下喜欢的都是柔顺娇媚的女人,这疯女人当年性子烈,陛下特意让她做宫女磋磨她的性子,孰料这疯女人烈性,居然真的能忍下宫女污糟的活计。”
“所以陛下一计不成又出一计,现在大家都说是陛下酒后临幸了这个宫女,但这只是放出来的风声罢了!虽然咱们没有了那活计,但净身前谁不是个男人?要是真喝醉了,那里哪能……嘿嘿!”
“这疯女人听说入宫前是董国丞相的女儿,家中还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但是她当年地位再高又怎么样呢?董国战败成为了附属国,疯女人现在还不是吃得连狗都不如?还比不上咱们几个净了身的奴才……”
“……”
宋许意知道反派幼时在冷宫的日子会不好过,毕竟皇宫是个最会逢高踩低的地方,却没想到姜若羽年纪这般小就会受到这样的磋磨。
如若这世界从小没给过她一点善意,也难怪姜若羽之后一柄寰剑屠戮三界,疯狂喋血,堕落成魔。
宋许意也不知道姜若羽有没有听见这些糟心的话,或许是听见了又佯装没听到,小姑娘蜷曲着身体坐在台阶之上,掰开一个馒头,一口一口慢慢嚼着,目光怔怔地望着残破的宫墙上的天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头疯狂的尖叫声终于停下,姜若羽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拍了拍她自己的脸蛋,竟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极为高兴的笑。
她掏出从庙里拿的供果,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了擦表面,走进了房间之中,而床上女人的眼神此时已经变得清明而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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