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针头差进青紫血管的一瞬,郁溪“嘶”一声。
护士好笑:“是你打针还是她打针?”
郁溪:“你不懂。”
一想到江依曾经孑孓独行走过的那些苦难,她就恨不得此生往后,连一片雪都不要再落到江依肩头。
护士扯下压脉带的时候,叫郁溪:“你跟我出来一下。”
郁溪一脸紧张的跟出去:“她有哪儿不好吗?”
“她没什么不好。”护士睨她一眼:“是你有点不好,你在这等我会儿。”
郁溪双手插兜站在走廊里等,透过门缝,看着江依病床上的被子露出一条窄窄白边。
她知道江依就在那里,于是连树投在墙上影影绰绰的影子,都像忽然有了温度。
护士很快回来了。
把一本旧小说递给她:“你需要这个。”
郁溪低头一看,已经残破不堪的封面上,斑驳字迹印着小说名字——《我哥跑路后我与未过门嫂子的二三事》。
郁溪:……
这,其实她挺熟。
她掂着那本旧小说问:“你不会是找一个收废品的老头称的吧?”
护士惊了:“你也称过?同道中人?”
郁溪不自在的咳一声:“不是我,是我有个弟弟。”
看来这种形迹可疑旧小说的来源,山城和曾经的祝镇十分统一。
护士:“所以你看过这样的小说。”
郁溪表情尴尬了下,站在原地不置可否。
护士急的一跺脚:“你既然看过,为什么吻技还那么差!你属狗的啊,我看你刚刚把美女姐姐都啃疼了,还说拿教材给你学习学习!”
郁溪:“我……差么?”
她觉得自己刚才已经尽可能温柔了。
护士瞪她一眼:“你好好把这书再看一遍!注意细节!我先走了,你们明早出院的时候再还我!”
她一边离开一边还在对郁溪不满,低声叨咕:“真是的,这什么学习能力,上学时成绩应该很差吧……”
郁溪:……
她借着走廊灯光翻了几页小说,那些“巧舌如簧”的关键词令人脸红心跳,郁溪越看越皱眉——她觉得她没执行错啊?
把小说卷一卷放进风衣口袋,郁溪一脸沉思的走回病房。
江依手上打着点滴,扭头看她:“护士找你干嘛?”
“没什么。”郁溪走回她对面空着的那张病床坐下:“饿不饿?你一天没吃东西吧。”
江依摇头:“吃不下。”
郁溪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
心情跌宕,是该吃点甜的。
江依循着她扭开包装纸的声音瞥了眼,微微不满:“我给你的,你揣到现在没吃?”
“不是。”郁溪解释:“吃了,这是我自己后来又买的。”
江依拖着尾音“哦”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郁溪不自在起来:“怎么,我不能买么?”
江依说:“不是不能,只不过我从你十七岁就发现了,你没那么爱吃甜食。”
郁溪埋着头,鞋尖一下一下的轻蹭地面。
不知是岁月为江依赋予了过人的观察力,还是江依天生就太聪明。
又或者,一个从郁溪十七岁就存在于她心里的念头又冒出来——这女人根本是妖精。
妖精问:“你干嘛去买你没那么爱吃的糖?”
“就,随便一买。”
妖精不放过她:“是吗?”
“说谎是坏小孩儿,坏小孩儿以后没糖吃。”
郁溪本能反驳:“我本来也……”
江依在柔和灯光下扭头看着她,不知是刚才那一吻的效力,还是输液的药效,这会儿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终于透了点血色,像让春风都忍不住止息的桃花瓣,又带着一点未散干净的残雪,叙述淡淡哀伤。
即便郁溪跟江依这么熟了,她常常还是觉得江依美得不可直视,挪开眼,盯着床头柜脚。
被这样的江依看穿或揶揄,又有什么要紧呢?
她别别扭扭说实话:“因为,你给我两次糖。”
江依又“哦”一声:“我给过你两次,你就要买?你是喜欢糖呢,还是……”
郁溪的肩膀僵了僵。
老实说,无数人说过她像刚直不阿的小白杨,尤其她导师陈文寻,天天吐槽不知她这个木头脑袋谈起恋爱会是怎么样。
她直愣,别扭,不会说软乎的话,吃软不吃硬。
若是被其他人这样步步紧逼,她不知要冒多大火气,偏偏江依声音里那抹温柔和脆弱,像她最吃的那味鱼饵,吸引她主动去咬钩。
她终于把手指在风衣口袋里蜷了两蜷,老实吐露:“不是喜欢糖,是喜欢你。”
江依终于笑一声。
这小孩儿擅打直球,从十七八岁开始就把“爱她”挂在嘴边,可她说出口的“我爱你”更像不留退路的诺言,真要她柔柔软软谈起恋爱、说起那些暗藏心思的喜欢,她又比谁都害羞。
就很可爱,抚平叶行舟突然出现残留的焦灼。
江依柔声唤她:“过来。”
她掀开被子一角,郁溪犹豫了下,脱了风衣外套,小心钻进去,轻轻揽住江依。
她手里还执着握着那颗大白兔:“吃不吃?”
“吃是可以吃。”江依受到了抚慰:“喂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