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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色 第120节
    孟毓心此时正裹着一个粽子,折腾了半天也没裹好,一直让旁边的墨玉教她,听到父亲的话,转过头来对他道:“爹爹,我裹一个大粽子给你吃。”
    孟季廷听完笑了起来,走过去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好,我等着我女儿的孝敬。”
    说完对丫鬟招了招手,让他们给他也搬了张杌子过来,再洗过手,挽起袖子,跟着她们一起裹粽子。
    孟季廷开始也不会,但他学得快,很快就学会了裹粽子的精髓,学完顺便去指点现在还找不到窍门的女儿。
    一大盆米,几人半玩半包,折腾了大半个上午才弄完。青槿让人将裹好的粽子拿去厨房里蒸,蒸好之后给每个院子都送了几条。
    正院胡玉璋看着东跨院送过来的粽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嫌糯米的东西不消化,让身边的丫鬟将粽子分了吃了。
    四宜院里孟二夫人看着丫鬟手里端着的粽子,则笑着道:“正好我最近嘴馋,心里正想吃粽子,替我谢谢你们家姨娘。”,然后叫了孟毓淳、孟毓缨和孟承绍一起出来吃,后面心血来潮,也带了两个女儿去摘香椿做香椿饼吃,顺便给青槿院里送了一些作为回礼。
    孟大夫人看着青槿让人送来的粽子,当面直接让人扔了出去,后面还是孟毓茗亲自来跟青槿道歉,让她别生孟大夫人的气。
    归鹤院里,平嬷嬷接过丫鬟送来的粽子,端着放到杨氏跟前时,笑着与她道:“这个庄姨娘,平日花样就多,这刚过完年,端午节还远得很,这粽子就吃上了。”
    “大概是哄着孩子玩。”说着又指了指粽子,对平嬷嬷道:“拆一个给我尝尝。”
    东跨院里,两个大人两个孩子,则围坐在食案上一起吃粽子。孟毓心挑了一个不一定是自己包的但肯定是最大的给孟季庭,然后吃的时候东看看西看看,就觉得别人碗里的好吃,自己碗里的不吃,非要去夹青槿碗里和孟季廷碗里的。
    青槿正在低头喂孟承业吃,孟季庭见她没空吃,于是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块吹冷了之后喂到了她的嘴里。
    糯米的东西不好消化,孟季庭不让她们吃太多,大家尝过几口就让人撤下去了,然后一家人并排坐在榻上喝茶。
    孟毓心坐在青槿身侧,小短腿悬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一边拍着自己的肚子,满足的叹道:“好饱啊!”
    青槿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与身边的孟季廷一起说话。说起了孟承雍习武进步快,在宫里也没有荒废的事情。
    这时,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孟毓心突然开口道:“爹爹,我也要练武,你给请个师傅,让他教我。”
    青槿问她道:“怎么突然想要请师傅了?”
    孟毓心对父亲很有些不满,嘟着嘴巴道:“爹爹又不教我,可不得请个师傅来教我。”
    “哼,爹爹最偏心了。以前晖儿和雍儿在,爹爹不教我,现在晖儿和雍儿不在,爹爹也不教我。”
    孟季廷正抱着孟承业哄他张嘴查看他长了几颗牙,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她忍不住无奈的笑道:“爹爹怎么就偏心了,就因为爹爹没有教你?”
    “反正爹爹就是偏心。”
    “好了,我教你,明天开始我就教你,这样就不觉得爹爹偏心了吧?但是说好,练武很辛苦,你不许喊累。”
    孟毓心这才高兴起来,踢了鞋子爬到榻上,走过来从后面抱住父亲的脖子,表情认真的笑着道:“我不会的,我会很认真学的。”
    “你还是给她请个师傅吧,爷也不是每天都有空,你有空的时候就教她,没空的时候就让师傅领着她学,省得她整天在我跟前抱怨。”
    孟季廷抬手摸了摸孟毓心的脑袋,一边对青槿道:“也好,我先瞧瞧哪里有合适的人。”
    正在这时,纯钧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孟季廷拱手,面有焦色的道:“爷,宫里出了点事,贵妃娘娘想让您进宫一趟。”
    孟季廷脸上的笑容缓缓的收起来,他看了纯钧一眼,声音却仍还是镇定的:“知道了。”
    青槿看了看孟季廷,又看了看纯钧,心里也跟着有些紧张。孟毓心则是左望望,右望望的,一脸的好奇。
    孟季廷站起来,将孟承业放到青槿怀里,对她道:“我进宫一趟,晚上我要是晚回来,你不用等我用膳,带着孩子们先吃。”
    青槿抱了孩子,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便看着孟季廷脚步微匆忙的带着纯钧出去了。
    青槿在榻上发呆似的坐了一会,心里一直在想宫里会发生什么事,越想越有些不安。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人拿了棋盘出来教女儿下棋。
    孟季廷进宫后,是到了将近戌时才回到国公府的,回来时府里已经掌上了灯。
    孟季廷一脸的疲倦,青槿一边帮他脱衣服一边问他道:“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严不严重?”
    孟季廷抬手将手指按在自己的两个眼角处,按了按,才又重新睁开眼睛,转头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青槿。
    青槿有些奇怪,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然后又抬起头问他道:“到底怎么了?”
    然后便听到孟季廷缓缓的对她道:“四皇子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青槿愣了一下,恍惚了一瞬,才接着问道:“他怎么会知道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关于四皇子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 其实也并不复杂。
    宫里的新年朝贺,皇帝接连两年都叫了四皇子作陪,让他去给朝臣敬酒。朝中稍微有点眼色的, 都知道皇帝在储位上对皇子们的偏好。
    三皇子为此事一直都嫉妒四皇子, 对他早有怨恨。
    恰好今日上课, 教导他们的大儒夸了四皇子文章写得好,批评了三皇子写的东西需要好好努力。两个孩子间有意气之争,何况原本就有仇, 散学之后,四皇子如往常一样随口讽刺了三皇子两句。
    这是两人之间常有的事,往常也都是谁赢了都喜欢刺激对方,本也没什么特别的,但今日的三皇子却十分激动又愤怒起来。
    他指着四皇子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不过是个贱婢的儿子。你不知道吧, 你根本不是孟贵妃生的,你生母不过是个宫女出身。而且你认贼作母,你生母就是孟贵妃害死的, 你还把她当母亲,天天喊她母妃。”
    四皇子当然不愿意相信他的话, 心下也激动起来, 指着他道:“你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两个人扭打起来, 崔家两兄弟要去帮三皇子, 孟承雍兄弟为了帮四皇子, 于是又和崔家兄弟扭打了起来。
    三皇子打架落了下风, 但是嘴巴却仍还是骂骂咧咧个不停:“你不仅认贼作母, 你还克母, 你生母就是生你的时候死的,赵祈泰,你把你生母给克死了,你是个克星、灾星。你生母以前就住在庆元宫,宫里许多人都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他们都故意瞒着你,因为孟贵妃不准他们告诉你……”
    “你生母跟孟承雍的姨娘是姐妹,你不信可以问孟承雍,他肯定也知道。哦,他也不一定告诉你,因为他也是孟家人。你真可怜,他们都骗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把他们当亲人……”
    ……
    两个人相互揍到了一起,你一拳我一抓,伺候的内侍分都分不开,直到皇帝身边的内侍赶来。
    青槿听完前因后果,问孟季廷道:“三皇子一个才六七岁的孩子,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还当众说了出来。”
    她心里复杂得很,她希望四皇子能知道自己的生母并记得她,她是姐姐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是姐姐血脉的延续,如果连她的孩子都不记得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以后谁还会记得她,又有谁能证明她在这个世界上来过。
    但是,她却并不希望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知道,这对孩子来说有些残忍,对孟家来说更不是一件好事。
    孟季廷哼道:“小孩子不懂事,那自然就是大人授意。”
    崔家别的本事没有,摸皇帝的心思一向准。皇帝如果真的是想立四皇子为储君,那他就一定不希望四皇子和孟家太过亲近,四皇子与孟家生隙是皇帝乐见其成的,所以,崔家才敢将四皇子的身世闹出来。
    孟季廷又想起今日孟贵妃对他说的话。
    “以前云光殿的人,也不是没有话里有话的引着泰儿往自己的身世上想,泰儿从来不信。但是大约是从他上次闯进庆元宫回来之后,他也许多少就有了些许怀疑,只是不敢问。如今崔家的人利用赵祈珏将他的身世说出来,他会如此激动,我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是至少信了一半的。”
    “我并没有想永远瞒着他,我只是想在他再大一点的时候告诉他,多几年历练,当年的许多事情,他才能更好的理解和明白。”
    “且他如今生活得无忧无虑,每一天都活得轻松又快乐,就像是早晨初升的太阳,那样朝气蓬勃。我也不忍他这么小,就背负着生母因生他而去世的沉重真相,失去现在的快乐。”
    “可是这些,是我太贪心了吗?”
    孟季廷回过神来,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青槿低着头,心里有些慌乱的问他:“那四皇子现在……他怎么样了?”
    她有些担心他,这样的事情大人尚且未必能承受得住,何况他一个才六岁的孩子。
    孟季廷道:“他把自己关了起来,不愿意见任何人,我并没有见到他。”
    青槿没有再说话,只是手指用力的捏着手里他的衣裳。
    福宁宫里。
    孟贵妃一动不动的坐了许久许久,从兄长离开之后她就一直坐着了,但最后她还是动了动身子站了起来,去了东偏殿。
    四皇子房间的房门此时紧闭着,门口站了孟承雍、孟承晖兄弟两,此时两人凑在门缝上,正单方面的与房间里面的四皇子说着话。
    因为今天跟崔家的兄弟两打过架,此时两人脸上都有些挂彩,好在并不严重。
    见到孟贵妃过来,两个人转过头来喊了一声“姑姑”。
    孟贵妃点了点头,看了他们两个人脸上的伤口,轻轻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对他们道:“你们先去让宫人给你们上点药吧,免得生了炎症脸上留疤。”
    兄弟两知道她或许是有话要和四皇子说,点了点头,然后一起走了。
    走了两步,孟承雍又回过头来,喊了一句:“姑姑……”,想问什么最终却又没问出来。
    孟贵妃对着他浅笑,道:“快去吧。”
    孟承晖也扯了扯孟承雍的衣裳,孟承雍垂了垂眼,其实他也好多事情想问,但此时明显不是合适的时候,于是和孟承晖先一起走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孟贵妃敲了敲房门,对里面的四皇子道:“泰儿,把门打开好吗?让母妃进去看看你的伤。”
    里面四皇子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躺在床上只露出一个脑袋。他睁着眼睛,却一动不动。
    他此时心里什么情绪都有,恼怒、怀疑、不安、伤心,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让他什么话都不想说。
    他现在恨死赵祈珏了,他凭什么对他说那样的话。他觉得他不该相信赵祈珏的话,他肯定是不怀好意才故意说这样的话来骗他的,可是另外一边,他又觉得,他说的那些话也有可能是真的。
    他想起了那天他在庆元宫看到的那副画像,还有一直以来对他比对福蕙姐姐还好的母妃。
    四皇子心里被“他不该相信赵祈珏的话”和“他说的有可能是真的”拉扯着,心里越来越难受。如果母妃真的骗了他,那他该怎么办?
    太讨厌了,赵祈珏真的太讨厌了,四皇子心想。
    他把被子拉起来,将自己的脑袋也裹了进去,捂住耳朵,隔绝了外面孟贵妃的声音。
    孟贵妃很想马上向他解释,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但她又想起今天兄长和他说的话。
    “……有些事娘娘不必急于跟四皇子解释,你现在跟他解释什么他都未必能听得进去,反而会认为你在辩解。总要等到他心里慢慢接受了,自己愿意去了解,主动来问你的时候,你再告诉他,他心里才可能听得进去。”
    孟贵妃叹了口气,最终对里面道:“你要是暂时不想见到母妃也没关系,母妃不勉强你。晚上你要是想留在屋里用膳,我让人将晚膳端进你屋里去。”
    “等你哪天想见母妃了,或是有事想问母妃,你就来见母妃,好不好?”
    另外一边,勤政殿里。
    皇帝听完黄内侍向他汇报的今天在文华堂发生的事情,手上执着的朱笔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批着折子,一边吩咐黄内侍道:“让人去云光殿,告诉三皇子,他今日口出恶言,对长辈不敬,对兄弟不悌,自今天起留在自己房间里静思己过,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出房门半步。贤妃教子不严,停俸一年,抄写《女则》百遍。”
    黄内侍悄悄的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今日三皇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陛下对三皇子和崔贤妃却只是关禁闭和罚俸,看来并不打算深究。只怕这小小的处罚,也是做给孟贵妃和孟家看的。
    “陛下,那四皇子那边……”黄内侍又小声的问道。
    “让人告诉他,明日继续上课,若让朕知道他又逃课,朕让他好看。”
    “他若连这点事都承受不了,以后如何能成大事。”
    黄内侍拱手道是。
    又过了一会,皇帝放下手里的朱笔,揉了揉额头,然后站了起来。
    黄内侍见他不打算继续披折子了,连忙上前将桌子上的折子收了起来,一边对皇帝道:“陛下,您可是累了?您是否休息一会,奴婢让人来给您捶捶肩?”
    皇帝从御案前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道:“陪朕出去散散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