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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色 第94节
    杨氏又见孟承雍说了那么多的话, 怕他渴了, 倒了水喂给他喝。
    等过了许久, 杨氏见儿子在她院里呆着不肯走,这才叫平嬷嬷带着孟承雍下去换衣服,然后问儿子道:“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你说吧。”
    孟季廷看着母亲犹豫着开口道:“母亲,儿子看您最近精神不济,雍儿又正是淘气的时候,怕他在这里扰着您,我想……”
    杨氏抿了一口茶,撇了他一眼,打断他:“你想把雍儿送回给庄氏养?”
    她早就听说了,庄氏生产的时候有些艰难,这个儿子怕她死了,许诺了她一堆的东西。
    她将手里的茶盏“啪”的一声重重的啪在桌子上,对儿子道:“你想都不要想。”
    这个孙子刚满月开始她就带在了身边,一点一滴的将他养大,又聪明又伶俐,他会扑在她怀里声音软软的喊她“祖母”,会在她伤心难过时做鬼脸逗她开心,会在她流泪时跟她说“给祖母吹吹”。
    特别是老国公爷走了之后,是这个孩子在身边给了她莫大的安慰,让她觉得日子还有盼头。这是她的心肝,谁都不能把他从她身边带走。
    “你要是敢把雍儿抱走,我跟你拼命。”
    杨氏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好,孟季廷也不敢跟她强硬,对她道:“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激动。”
    杨氏转头瞪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孟季廷看着母亲脸上憔悴的脸色,不敢说话。
    杨氏心里叹了一口气,退了一步:“庄氏想孩子,我不阻止你带着孩子过去给她看一眼。但你不能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我要是没了雍儿,这日子可就真的没法活了。”她说着眼睛微红起来。
    孟季廷忙拿了帕子递给她:“母亲,看您,您不愿意就算了,儿子还敢跟您硬抢不成。”
    杨氏拿了帕子擦了擦眼泪,一副不想再看到他的模样:“你回去吧,少出现在我的眼前,每次看见你我就觉得糟心。”
    这时孟承雍用碟子端着点心跑出来,先走到杨氏身边,垫着脚拿了一块递给她:“祖母吃。”,杨氏笑着接了他手里的点心,道:“好,祖母吃。”
    然后孟承雍又给孟季廷发点心,对他道:“爹爹吃。”
    孟季廷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道:“爹爹不吃,雍儿吃吧。”
    然后便跟杨氏告辞离开了,走到门口回过头去看,便看到孟承雍坐在了杨氏的膝盖上,晃着一双小腿,祖孙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了点心。
    天刚刚有了点凉意时,青槿终于出了月子。
    青槿这个月子做得十分难捱,大热的天气,屋里不能放冰鉴,只能让人偶尔扇风。因为怕吹了风落下月子病,衣服也裹得严严实实的。若不是中间下过一场雨,天气凉爽了几天,她简直觉得坐月子比她生孩子时还要难受。生孩子是早早晚晚痛一天,坐月子是钝刀子割肉似的,难过一个月。
    等做完月子重新出门,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她做月子时,胡玉璋并没有来看过她,只让袁妈妈给孩子送了一对银手镯,一个金挂坠。
    孟二夫人倒是来看过她,顺便向她道歉,表示都是她管教不严,才让她生产遭到了这样的大罪。
    孟毓心满月时,府里的人设了家宴当是庆祝。
    不知是不是孟季廷跟她提了孟承雍的事情,杨氏看青槿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恨不得把她吃了一样。但她没因青槿牵连孙女,让奶娘将孟毓心抱过来给她看,给她送了一个平安锁。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孟季廷从身后抱着她,跟她道:“让雍儿回来的事,我跟母亲提过。但是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大好,我也不能太强迫她。这件事以后再慢慢来,好不好?”
    青槿对这件事本就没抱多大希望,何况因为孟贵妃的事,她心里对杨氏多少有些愧疚。
    她转头对孟季廷道:“雍儿在老夫人身边养得挺好的,现在让孩子回来我这里,他也未必能习惯或喜欢,以后还是让他继续跟着老夫人吧。”
    孟季廷亲了亲她的脸,歉疚道:“等母亲心情好一些,我再跟母亲说说,让雍儿在你这里住半个月,再回母亲那边住半个月。”
    青槿出了月子之后,青松和张银珠夫妇也一起来看过她。青松给孩子送了一个跟以前送给孟承雍一模一样的长命锁,还有张银珠给孩子做的小衣裳,顺便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你嫂子也遇喜了,刚诊出来的。”
    青槿高兴道:“真的?那真是恭喜哥哥和嫂子了。”
    张银珠含笑对她点了点头。
    青槿握着张银珠的手,真诚的道:“嫂子能嫁到我们家来,是我们家的福气,也是哥哥的福气。”
    张银珠向来愿意在外面给丈夫面子,转头含笑看了一眼丈夫,道:“能嫁给夫君,也是我的运气。”
    青槿看他们相处得好,心中高兴。他们回去的时候,又是成堆成堆的布料首饰让他们带回去,无论张银珠怎么推拒都推拒不动。
    “反正这两三年,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布料嫂子带回去以后给孩子做小衣裳穿,首饰都是我没有戴过的,嫂子喜欢就自己戴,不喜欢就留着送人或赏人。”
    等他们走后,青槿闲着无聊,于是也让人找了素色的尺头出来,准备给孟季庭和孩子做两身衣裳。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十一月,今年的冬天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早了一些。
    青槿屋子里已经烧起了炭,穿着厚厚的衣裳盘腿坐在榻上,看着穿成圆滚滚的粽子一样的女儿躺在床上学翻身。
    因为穿得太厚,根本翻不过来,一双腿一直往一侧翘。青槿于是伸手推了她一把,看着她滚了一圈趴在榻上,看着青槿眉眼弯弯的笑。
    孟季廷牵着带着貂皮小帽子的孟承雍走了进来,孟承雍跑过来,抱着青槿的腿喊娘娘,然后又走过去抱着孟毓心吧嗒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对她道:“哥哥很想你哦。”
    孟毓心很嫌弃的往他脸上挥了一爪子,尖利的指甲抓得孟承雍“哎哟”的呼痛起来。
    青槿将孟承雍拉过来,见他脸上没有被抓伤,才放心下来。接着拿起孟毓心的手,轻轻的拍了一下,斥道:“干什么抓哥哥,真坏。”,然后看着她又长又尖利的指甲,打算等她睡着了把她的指甲剪一剪。
    孟承雍自己脱了鞋子爬到榻上,躺在榻上和孟毓心玩,对着她做鬼脸,惹得孟毓心咯咯笑起来。
    孟季廷脱下外套后一起坐过来,抱起孟毓心掂了掂她的重量,对青槿道:“比昨天重了点。”
    青槿笑着道:“那是因为我今天给她多穿了两件衣裳。”
    不过孟毓心确实长得快,和他的哥哥一样,吃得多,长得结实。
    青槿现在除了喂奶之外,也给她吃一点米粥汤,不然奶水不够她吃。
    蓝屏送了热的杏仁奶酪和点心进来,给他们当下午茶。然后三人一人一碗奶酪端在手里吃起来,中间围了一个趴在榻上抬头眼碌碌看着他们,砸吧着嘴巴嘴馋的孟毓心。
    孟季廷让人拿了个筷子,沾了一点喂到了她的嘴里。她尝到了甜味,又开始对着孟季廷张开了嘴巴。
    青槿劝孟季廷道:“不能让她吃太多,不然她尝惯了甜味,不愿意吃奶。”
    孟季廷伸手刮了刮女儿的鼻子,对她道:“等你长大了,再让人做给你吃。”
    孟承雍吃完了自己那碗杏仁奶酪之后,跑过来凑到了孟季廷的跟前,对他道:“爹爹,我还要吃。”,然后勺子伸到了他的碗里。
    青槿也不敢让他吃多,对他道:“你也不能吃太多了,不然牙齿要坏了。”
    孟承雍跟她打商量:“我再吃一小口。”,他还用勺子比划了一下一小口是多小口。
    孟季廷对他道:“那就再吃一小口。”
    四人在东跨院里消磨了半下午的时光,直到孟承雍和孟毓心都睡了,青槿才算歇了一口气。孟季庭见她垂着自己的肩膀,拉过她帮她捏着肩,笑道:“娘子照顾孩子累了一天,让为夫伺候娘子。”
    青槿不客气的受用:“那就多谢相公了。”
    没过一会,因为孟季廷按肩时的小动作,两个人就闹在了一起。
    这时承影在外面敲了敲门,喊了一声:“爷,边境有急报。”
    孟季廷于是放开她,站起来对青槿道:“我去去就回来。”
    青槿点了点头。
    孟季廷去了大概一个时辰就回来了,脸上的表情跟出去时明显不同,青槿见了问道:“怎么了?”
    “西梁有异动,大量兵马集结在边境。”
    说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今年的年景不好,春时一边涝又一边旱,蝗灾也不断,粮食收成不好。加上赈灾不力,老百姓有了怨言,全国各地报上来的匪患都比往年多。我和陛下有了龃龉,陛下借着守孝为名将我闲赋在家。西梁或许知道咱们朝中的情形,所以准备在今年冬天大干一场。”
    青槿问道:“那是要打仗了吗?”
    青槿并不喜欢打仗,总是要国泰民安老百姓才能活得好。加上西境起战事,那很可能表示孟季廷也要去打仗了。
    孟季廷抱了抱她,没有说话。、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征了
    孟季廷猜测得不错, 不过半个月,西境便传来了急报。西梁越过边境线,大举进犯大燕的国土。
    朝中又有大臣以“干戈之际, 事机急迫”、“金革之事不避”为由, 向皇帝上书请求对孟季廷夺情起复。
    皇帝未采纳其言, 以宣靖侯府的长子崔献为统领,以周善为副都统,从侍卫亲军司点二万兵马奔赴雍州, 与雍州神武军汇合,由崔献、周善合领十余万兵马御敌西梁军。
    孟季廷听完皇帝的安排后,讥讽的呵笑了两声。
    因西梁举兵进犯之事,朝中常有大臣私下来见孟季廷,想从他口中得个主意, 或是试探他的想法。孟季廷不堪其扰, 干脆以早年领兵时留下旧疾复发为由,对外称病不见外客。
    孟季廷如今也不出门了,整天都窝在青槿的东跨院里, 逗儿弄女,训练小女儿学翻身。
    青槿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外面的消息, 手里一边做着针线, 一边悄悄去看孟季廷的表情,然后问道:“爷觉得, 咱们大燕的军队打不过西梁军吗?”
    青槿有些疑惑道:“西梁国小, 我听闻他们只有七八万兵马, 已经是举全国之力。咱们大燕, 崔大人、周大人领二万禁军, 与雍州约十万神武军汇合, 合有约十二万兵马。咱们人数多,难道还打不过?”
    孟季廷将翻身翻累了的孟毓心提起来抱在手里,跟青槿解释道:“打仗不是单看人数的,不然历史上也不会有赤壁、肥水这些战役。西境是风沙地貌,地形多变,崔献从未在西境领过兵,周善更是连仗都没打过,对西梁军不熟悉。而西梁军与雍州神武军打交道多年,熟悉神武军的特点,西梁新出来的那位少年将军杌述,我研究过他的用兵,的确骁武精悍,沉鸷有谋,是位不可多得的将才。”
    孟季廷心知只怕连皇帝都是一个想法,以为凭人数便可以压制西梁。所以还把从没打过仗,自己生母的娘家人周善塞进去领兵,想让他顺手捡一个功劳。
    “崔献、周善若不干预神武军的用兵还好,凭神武军里的张尉、董庆、薛革等人的将才,能与西梁军相持,挺到来年的春夏之际,风沙肆虐,形势有利于我们。加上西梁军久攻不进,西梁国力不足以支撑久战,后勤得不到及时补充,军中人心便会溃散,大燕再进行强攻,这仗就好打了。”
    怕就怕崔献、周善等人好大喜功、立功心切,又不信任他提拔起来的张尉、董庆、薛革等人,不肯听他们的劝阻,白让一部分将士去送死。
    青槿听明白了,总之这场仗,西梁军要的是速战速决,快速占领城池;而大燕的军队则必须要有耐心与其打持久战。
    当然,孟季廷认为这仗若让他来领兵,他也有把握与西梁军拼一个速战速决。
    之后的情形,的确如孟季廷所预想的一样。崔献、周善领军开拔,大约八天后到达雍州,与雍州神武军汇合后。崔献不顾军中几位将领的劝阻,直接下令与西梁军强攻对强攻,结果被西梁军套进圈套里,差点被人来了个瓮中捉鳖,最后崔献弃军逃走,让当时跟随他身边的三千将士成了俘虏。
    在他们来之前,神武军原本尚能勉力与西梁军相持,结果他们一来之后,反而丢了大燕的几座城池。
    消息传回上京,皇帝在朝堂上直接黑了脸,又觉得丢脸。原本以为这不是什么一场难打的仗,他亲自提拔的人,反被敌军来了个以少胜多。
    朝中再次有大臣提出要对孟季廷夺情起复,让其领兵出征,甚至有大臣跪到勤政殿外直谏。这次皇帝终于没有再反对,让人宣召孟季廷入宫。
    孟季廷以守孝、旧疾复发为由拒召,用了皇帝让他丁忧的话打发他派来的人:“百善孝为先,子为父守制乃是孝义,身为人子岂可违背人理,若做此行为,以后如何向后代子孙做表率。且我旧疾复发,尚在病中,恐无力为陛下尽忠。还望内人向陛下陈明真相,原谅我无法为陛下分忧。朝堂中事,有文武百官诸多大臣辅佐陛下,相信一切困境均能迎刃而解。”
    黄内侍失望的回去,皇帝听完孟季廷的那些话之后,气得在勤政殿直接摔了一个茶盏,骂道:“他孟季廷就是想让朕求他,真当朕这朝堂离不开他。”
    “朕大燕泱泱大国,除了他孟季廷,朕就不信找不出一个能领兵打胜仗的将领。”
    此后十余日,孟季廷依旧呆在府中,而皇帝也未再传召于他。
    但随着西境战况不利的消息传来,青槿看到孟季廷也并没有表面那样云淡风轻,有时候晚上会揽着她,盯着帐顶一整夜不闭眼,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是白天的时候坐在榻上,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小几。
    特别是西境传来在被西梁军占领的城池,西梁军对大燕的百姓有杀掠的行为之时,孟季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脸上的焦色也越来越重。
    某一日,孟季廷在逗着小女儿时,突然转头对正在给他做靴子的青槿问道:“你心里会不会觉得我太自私了,为了和陛下怄气,不顾将士的伤亡,不顾西境大燕百姓的死活。”
    青槿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孟季廷,靠在他背上道:“我明白,爷毕竟是孟家的族长,除了为大燕的百姓考虑,也要为孟家全族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