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赵夜阑无声扯了下嘴角。
隔天,燕明庭被叫到府衙去讨论事情,渠州那边的官员已经收到了信件,正在配合搜捕逃脱的贼人。
而赵夜阑又去了茶楼,关注邝胜的动静。
不一会儿,于大力进来汇报情况:“依旧没什么人在他家附近转悠,倒是他自己一有空便去城门口,跟守卫打听有没有京城里来的人。”
赵夜阑心里顿时有了一个猜想,道:“我知道了,留八个人在这继续守着,其他人都撤走。”
“是。”
赵夜阑独自走在街上,忽然看见一大队队伍进程,往府衙的方向前进,护送人员高大威猛,手里都持着□□,运送的是十个大箱子。
应当是护送灾银的队伍到了。
老百姓们好奇地驻足围观,被官兵们呵退了。
他脚步一顿,回到客栈,把还在睡觉的李遇程拽起来,让他带自己去一趟程府。
程府此前已经去过两三回了,回回都是吃饭消遣,程家人也没有多问他的身份。因为李遇程这次回来,还带了一封李津羽的书信,让他们听从来人的安排,不要多问,不要声张。
程家人这些年积累了些财富,但却一直听李津羽的警告,从不与其他官员行贿,做个规规矩矩的商人,虽达不到富可敌国的程度,但口碑不错,家产也够祖孙三代挥霍了。
如今程家的当家人是李遇程的亲大舅,特地将他带到书房,问道:“付公子,今日特地来,是有什么要事要办吗?”
“不知程老爷和尹知府的关系如何?”
“我与他除了必要接触,鲜少来往。”
“必要接触是哪些?”
“比如贩运货物、开拓商路,又或者他的生辰……”
赵夜阑:“他和其他商人关系怎么样?”
“以前和王家好得很,后来王家没落了,他就彻底不将商人放眼里了。倒是和其他官员打得火热,下至知县,上至巡抚,都有他的人脉在。”
“今年的商税你可交了?”
“还没有,不过算算日子,过几天就要去交了。”
“现在就去吧,月底商户太多,府衙一时半会也忙不过来。”
府衙此时忙碌得很,尹知府早前得到消息,朝廷拨了灾银下来,可是这些日子无雨,只能暂存在府衙库房里,这会正带着人去存放。
燕明庭和刑房的人商议完城中部署后,便准备离开,在门口时撞见了李遇程和他舅舅来交税。
他走出府衙大门,双手环胸,目光仔仔细细扫过附近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斜对面的一家酒楼发现了赵夜阑的身影。
对方自然也看见了他,一边扇着风,一边冲他抬了下下颌。
片刻后,燕明庭推开雅间的门,道:“你让他们去府衙的?”
“嗯。”赵夜阑关注着里面的动静,“尹知府是什么反应?”
“挺平常的,好像没有要贪污的意思。”
“我量他也没那个胆子,一门心思就想着拉拢人脉。”赵夜阑嗤之以鼻道。
两人坐着等了达半个时辰,才看见这甥舅俩出来,李遇程告别舅舅后,就跑上了楼,看见燕明庭时,也没觉得意外,道:“舅舅和户房的人打过无数回交道,三两句话就套出来了,入库的银子一共三万八千两。”
朝廷一共拨了十万两,分两队前往淮州、知州,各带五万,既是分散运送风险,也是为了方便赈灾。这一路下来,中间被不少人经手,又见没有什么灾情,少不得要刮一点油水。但这一下少得太多,容易引起怀疑,最好的方式就是——
“我听说护送队伍遭遇了一次劫镖,全靠巡抚出兵,才保住了这些。”李遇程说。
“嗯,正好最近土匪的事闹得周围都不得安宁,确实是个很好的理由。”赵夜阑开始写奏折,交给燕明庭,找几个可靠的人亲自护送上京。
等忙完这些,天已经快黑了,李遇程回程家去了。
两人便在酒楼里吃饭,燕明庭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小高呢?你这次出门怎么没带上他?”
“他有别的事要做。”赵夜阑神秘道。
晚上稍微凉快些,两人吃完饭,沿着湖边散步,迎面而来的风拂过面颊,为这炎热的夏日带来了一丝凉意。
燕明庭侧过头,见他两侧发丝扬起,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赵夜阑没作声,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河边飘过来的河灯,才想起今日是中元节。
不一会,走到上游处,便看见不少人都在放灯。见状,燕明庭也去买了两个:“放吗?”
赵夜阑接过来,却没有动。
“我给爹娘和弟弟放一个吧。”燕明庭说道,“你呢?”
赵夜阑垂下眼眸,刚要点燃,一阵风吹过来,烛火飘飘摇摇,马上就要熄灭了。
这时,一双手将它围起来,避免风给吹熄了。火苗闪动几下,又重新燃了起来。
“好了。”燕明庭冲他笑。
赵夜阑轻笑一声。
两盏河灯挤进了大队伍,和其他各色各样的河灯一起,寄托着对亡人的思念与哀悼,顺着水流逐渐游到下游去。
“他们会看到的。”燕明庭自顾自地说,侧过头一看,郑重道,“也一定会看到我们现在过得很好,还有新的家人了。”
赵夜阑神色动容,凝望着他,直到身后的人催促他们,才重新回到路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