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觉得这话听得好生奇怪,忍不住嘟囔道:谁都会有名字啊
刘富贵开口让他闭嘴,实际上却和儿子有着同样的想法。
白衣男子蹙眉思索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我想不起来。
刘富贵和张翠花面露讶异之色,互相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浮现一个猜测莫非是失魂症?
他们都曾听过不少类似的故事,那些得了失魂症的可怜人,轻则遗忘掉数日的过往经历,重则可能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得。
张翠花问:你也不知自己来自何方?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
记忆仿佛被蒙上了厚厚的纱布,只能隐约见到很不真切的轮廓阴影。
但他记得自己一直在往上爬,好像爬了很长时间,才爬出那道幽暗的深渊。
他浑浑噩噩地一直走着,没有目的,不知归途,途中意识逐渐恢复清明,能够进行思考,体会到了饥饿的感觉,遇见刘富贵后又记起了如何出声说话。
属于他的记忆似乎正在逐渐复苏,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张翠花本就心善,看他垂眸沉默的样子十分孤寂无助,更是倍感同情与怜惜,安慰道:事情总会变好的,无需太过担忧。
顿了顿,她又说:相逢即是有缘,小兄弟若是不嫌弃,可以在我们这里住上几天,或许就能记起些什么了。
刘富贵愣住了:喂等等
等什么等,老刘你别打岔,不过是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情!而且咱们这里也有空出来的房间,我马上去收拾一下
刘富贵毫无发言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热情将白衣男子安顿,明明才刚见面不到一个时辰,却仿佛已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他的神色越发难以言喻。
倒不是疑心妻子移情别恋,多年相处,刘富贵对自己枕边人的品性十分了解。
他只是觉得妻子可能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邀请白衣男子暂住,并不是对双筷子那么简单他可是能吃下十碗饭的人啊!!!
*****
所幸刘富贵担心的事情最终没有发生。
白衣男子他与妻子暗地里称呼对方为无名仅仅在刚来的第一顿饭上表现出了惊人的食量,那之后却与寻常人无异,甚至吃得还会更少些。
刘富贵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想多了,无名应该只是在流浪途中饿得太厉害,而不是真有一个无底洞般的胃。
生活似乎恢复日常。
刘家两个小孩对新来的大哥哥颇为好奇,凑过去问东问西,可多数时候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不清楚,诸如此类。
他们很快失去兴趣,开始猜测老大的生辰会收到什么礼物,渐渐话题又转向了别处。
哥哥,你说爹爹会不会送你去镇上的私塾读书?
我才不要,我听杨胖子说了,那家私塾就是骗人的东西,而且我也不爱看书,一见到方块字儿就头疼!
可爹爹说书读的好,就能到都城去考取功名,将来当了官,便可以有大宅子住!
大宅子又如何,我不稀罕!再厉害的官也没有修行者强大,我长大以后想当修行者!
他们的谈话声并不小,轻而易举穿过窄窄的院子,落到一直望着窗外暮色发呆的无名耳边。
他眼神微动,忽然问道:那如何才能成为修行者呢?
年纪大些的男孩愣了一愣,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半晌后大声道:你等着,我要去问问爹爹和娘亲!
说完便迈开小短腿,噌噌噌跑到父母睡觉的屋子,推开门时,刘富贵正坐在床上,接过妻子递来的药汤,仰头一口灌下。
男孩要说些什么,他的母亲却神色严肃地朝他摇了摇头,将一根手指放在唇上。
男孩困惑不解,下意识按照母亲的要求闭紧嘴巴,轻声轻脚走到床边。
抬头望去时,他被父亲的样子给吓到了。
也不知是不是光线不足的关系,刘富贵的整张脸都笼罩着如云如霭般的暗色,左右眼窝深陷,眼袋突出,气色极其糟糕。
张翠花轻柔安抚:你先休息,应该快到了。
刘富贵含糊嗯了一声,却不肯躺下,两只眼睛强行大睁着,在房间角落里找到一个视线落点,直勾勾盯着不移开。
他实在不敢闭眼,因为若是闭上眼睛,不经意间陷入睡眠,就很可能又会经历那些极其恐怖、令人心神震颤的纷乱噩梦。
那感觉如同挣扎于泥沼,使劲浑身解数不得而出,只能由着粘稠浆液渐渐淹过头顶,封住呼吸,隔绝所有生机。
明明前两天还没有这么明显的症状,结果到今日突然严重起来,若非张翠花见情况不对,直接将他从床上拽落到地面,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梦中被吓死。
饶是成功恢复清醒,刘富贵的精神却很萎靡不振,脑子阵阵钝痛,眼皮也在打架。
难道是那个红衣鬼影的关系?
刘富贵在迷迷糊糊中想起那些传闻,只不过脑子如同浆糊般,无法思考更多。
张翠花把儿子带出了房间,以免丈夫受到打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