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鸣飞处理完朝堂之事,心情颇好,他突然想去紫宸殿看看玉娴。
自他登基以来,恩威并重,只用了一个多月了,东齐的乱摊子收拾的也就差不多了。他现在万万人之上,无人不服,谁人不仰他鼻息说话,偏云槿日日冷面冷语,不屑一顾。他每次在毓秀宫外徘徊,都觉得她快把他的耐心耗尽了。
赵鸣飞一直心情郁顿,不是很想见司马懳,那重华宫的忘忧酒喝多了腻烦得很。他这几日对玉娴送的茶香上瘾了,既便是他强忍着不喝,可那茶香实在是让人着迷。宫人晚送去片刻,他都觉得不习惯。
况且他觉得很有趣,她一向冷傲,莫说司马懳那撒娇粘人的事她不屑,就算云槿玩笑软语的模样她也不会做。本以为她是心血来潮,没想到她还执着地每天送三次。他假装不在乎,随意尝了一口,茶质新奇,非比寻常,不知怎么做出来的。
在熙泉殿里伺候的,都比别人多长一个心眼。皇后娘娘送来的茶食,皇上虽然不动,但也无人敢自作主张地拦下,或者撤走。
他走到紫宸殿时,宫人们竟都不在,偌大的殿里熏着香,她只穿着一件极简单的白色的长裙,提笔在榻上写着什么,他走近了都没被发现。
“既然受了伤就安心养伤,没人苛责你成为诗词太傅!”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冰凉,玉娴闻声着实惊了一下,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答话,收了案上的书卷。他本是想转身走的,不料她低声道:“皇上也知道我受伤了?从那么高的台阶上跌了下去,只是伤了腿,已是大幸了。”
“你和她一样地倔强!”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对她道:“朕自会为你做主,那个丫头已经杖毙,你也不要多想了。”
“皇上今日来看我,我很开心。”她放下手中的宣纸,对他笑道:“臣妾闲着无聊,写了些字,皇上有空看看吗?”
他觉得最近她变了不少,竟然会对自己笑,还有模有样地自称起臣妾来。原来除了云槿,别的女子都是会说会笑,讨他垂怜的。
他不忍心拂了她的心意,遂拿起她手边的宣纸,一张张看着,说道:“女子的字都多少有些弱,皇后的字很有力道,倒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皇上只当臣妾是病罐子,却不晓得看一个人的心。”
她的神色没有了之前的冰冷,更多的则是一种少女式的俏皮,她本就才十六岁,容貌清丽婉约,是和云槿不一样的美。
“皇上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把我当成懳贵妃了,宫人都说我们两个长得像姐妹。”她一抿嘴,笑得正好。
“她怎么会像你?你和她不一样,你像天上的月亮…..”他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声,她是月亮,美如月,冷如月,多变如月。那晚她在月色下抚琴的时候,真的美得人心都醉了。没有人比她更美,但也没有人比她更清冷,当真像月亮一样。
“哦,那么皇上又把懳妃比作什么呢?”看到他一怔,她轻笑出声,嘟嘴轻笑道:“皇上这样打趣人呢,明日臣妾生辰,皇上可来吗?”
这丫头言行实在让人费解,不过,倒不失可爱。他问道:“想要什么,朕命人准备。”
“皇上能来就好,臣妾什么都不缺!”她笑的时候很柔,恬静中自带一种媚惑,他微微蹙了眉,看到她的右腿裹着厚厚的纱布,问道:“太医怎么说?”
“再过几日就好了。”她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抬头道:“皇上指尖微凉,想必是没喝我送的茶水。”
“我一路走来,有风有雪,喝再多热茶手也是凉的。”
“皇上不信,就日日喝着我送的茶水,咱们打个赌,你到我这里来,保管你的手是热的。”
玉娴突然转变,让他惊疑不定。他想,可能是她前些日子受了司马懳的欺负,她一向是个傲气的,如何肯受司马懳的欺压,故来争宠了。
还从未有过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尤其是玉娴这样生性清冷的女子竟也会如此,他觉得有趣。说不准,这个小丫头还真能打败司马懳。那他接她进宫,可就多了一重惊喜。
司马懳得知赵鸣飞白日里去了紫宸殿,慌了起来,紫宸殿里的那位若要争宠,可是个劲敌。她好不容易寻了个由头请赵鸣飞来了重华宫,可他意兴阑珊,不大跟她说话。
“陛下,明日是臣妾生辰,你可来看我吗?”她屏退下人,亲自给他斟酒。赵鸣飞道:“你我不是日日相见的吗?想要什么,朕命人去准备。”
此话一说出口,他突然想到白日里玉娴的话。她们两个同日生辰,怎么会这么巧?他略略一想,想到有一次云槿失约,说是给玉娴过生辰去了,那玉娴明明是夏日里的生辰。
“皇上想什么呢?臣妾说的话你都没听!”司马懳娇嗔,赵鸣飞道:“没想什么,既是什么都不要,那朕明日下朝便来看你。”
司马懳闻言甚喜,柔若无骨地依在他怀里娇嗔软语。
次日,赵鸣飞没去紫宸殿。玉娴依旧差人送茶水去熙泉殿,他爽了约,这小丫头还挺执着。又下了一场大雪,他接连好几日宿在熙泉殿,没有去毓秀宫,重华宫派人来请,他也没去。
他想到和玉娴打的赌,便喝了她的茶去了紫宸殿,还没走到一半,冷风一吹,他觉得手上有些冷,到了紫宸殿,天色向晚,风雪更紧。
他一身风雪地进了殿,殿中却静悄悄的。皇上踏足紫宸殿,竟无人恭迎,只有采儿迎了上去,说道:“皇后娘娘在寝殿等陛下。”
他心中烦躁,非要看看这个小丫头在搞什么鬼。
他一进寝殿,只觉得梅香阵阵,如入梅园。那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殿内暖如春天。赵鸣飞看到殿中摆满了梅花,她别出心裁,那花枝都各成形状,趣意满满。
玉娴捧着两枝红梅起身,冲他笑着。他注意到她是站着的,长裙曳地,身量纤纤,他奇怪道:“伤好了吗?”她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衣衫,柳绿的长裙,她甚少穿得这样明丽。头发梳得很简单,带着三支粉色的和玉簪子,看起来多少有些俏皮。
“早好了,只是暂时还不能跳舞,鸣飞没看过我跳舞,当真遗憾,赶明儿来这里,我跳舞给你看。”她浅笑款款地走到他的面前站住,仰头看着他,第一次离得这样近。她的眼眸灵动真的很美,他问道:“你叫我什么?”
“鸣飞”她歪着脑袋看着他笑,轻声道:“我有叫错吗?”
她真的美极了,是那种出尘的气质美,和云槿是一种不一样的美。她大着胆子,更近了一点,伸手搂在他的脖颈,朱唇轻柔婉,问道:“鸣飞,我美还是司马懳美?”
她的气息很轻,很轻,却是让人痴迷的诱惑。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他忍不住抬手去抚她的眉,说道:“你美。”
“那比二姐呢?”他眉心微皱,手从她的眉落了下去,她的手指轻轻抵在他的心口,笑道:“你这里不会只有二姐一个人的,会有一个另一个女子,她温柔貌美,不输云槿,她颇通诗词,能歌善舞,司马懳根本没法和她比。最重要的是,她愿意对你一心一意,鸣飞——”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她叫玉娴,她就在你的面前。”
“你对自己评价这么高?“少女身子纤细柔软,幽香阵阵,再好的词汇她也当得起,他不禁伸手抱住她。玉娴看着他道:”因为我的心比纯粹,我一无所有,只有你是我的全部。“
他看着她的眼睛,终于抱紧了她。外面大雪冰封,室内春光无限。
“你这里几时伤的,像是利器穿了进去。”他眉心微皱,怀里的女子肌肤胜雪,臂上却有一处伤,真叫人心疼。
女子嘤咛一声,背对过去,娇嗔道:“皇上专宠懳妃姐姐,几时关心过我,饶是今日行了夫妻之事,不过是将我当做等闲女子,不会放在心上珍惜。”
他勾起她的小脸,娇羞红晕,甚是好看,“那你又几时肯为我?”
“皇上虚长我四岁,却又这样与我计较。我不过十六岁的小丫头,哪里晓得去讨好夫君?”她嗔了一声,引得他不由得轻咬她的唇,说道:“好一张厉害的小嘴,我知道你受了气,此番不甘心,拿我当剑使。”
“那皇上不情愿?”
他笑了笑,“情愿的很!”他又问道:“你前几日可是故意诓我,我喝了你的茶,才走到一半,手还是凉的。”
她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一吻,调皮道:“是热得啊!”她灿然一笑,他心里一软,只觉得这个女子是会法术的,会教他眼里只有她一个。
司马懳对他百依百顺,他对她本来就没有真的感情,日日相对,不过是逢场作戏;他心里只有云槿,可云槿对他冰冷之极,再多的耐心也被她磨灭了。玉娴不一样,她先冷后热,别出心裁,与以往都不同,让他觉得惊喜无限。
他很想宠着云槿,可她视他为仇敌,他不知道玉娴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他愿意配合。她顽皮娇笑的时候,多像云儿啊,他愿意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