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十分赞同,王夫人凤姐薛姨妈宝钗在此事上,倒是一脉相承,不愧家学渊源。不过雪雁最厌姨娘庶子一流,虽觉得宝钗行事令人觉得十分讽刺,却也不会同情袭人过甚。
因听欣荣说起此事,雪雁道:“薛家姨太太难得有本事,一个寡妇人家竟能保住薛大爷的家业,怎么如今反压不住他们家大奶奶撒泼打滚?现今外头都知道他们家娶了一只胭脂虎。那时薛大爷也不过十来岁年纪罢?别房的人就没伸手?”
欣荣嗤笑一声,道:“便是薛家大奶奶这样不知礼数,姨太太才压不住。你忘记王老爷是什么身份了?一句话过去,谁敢得罪?我也是听祖母说的,你别看姨太太现今对薛家二房蝌大爷亲厚得很,当年分家时闹得厉害着呢。二房统共分了一点子家业,亏得二房老爷精明能干,蝌大爷也有能为,虽说他们家不是皇商,但是家业比姨太太家也不差什么了。”
与薛家长房相比,薛蝌稳重上进,又不惹是生非,如今又有了柳湘莲做妹婿,也算在官场上有了依靠,谁不知道柳湘莲便是跟着桑隆周鸿等人的。
薛蟠家虽是皇商,但是生意日渐消耗,又有别的皇商后来居上,生意越发不好了。
雪雁亦曾猜测过,闻她此言,道:“既这么着,蝌大爷偏还听姨太太的意思娶亲?是了,那时他们住在府里,又想着依附府里的权势保住琴姑娘的婚事,邢大姑娘毕竟是大太太的侄女,又是老太太做保山,即便不愿意也得答应,亏得邢大姑娘为人品行极好。”
欣荣点了点头,道:“先前琴姑娘同周大奶奶亲,反远着宝二奶奶,这几年蝌大爷不忙着娶亲,也能瞧出几分来。倒是琴姑娘定了亲,定在八月里出阁,到时你去不去?”
雪雁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笑道:“添妆之礼托周大奶奶送去,我就不去了。”
欣荣道:“也是,你那时都六七个月了,竟是静养要紧。倒是我得过去,听说琴姑娘的嫁妆十分丰厚,比宝二奶奶不遑多让,只是因着规矩,规格低些。”
雪雁好奇道:“宝二奶奶进门时嫁妆如何?我没去,并不知道。”
这些女人家即便出门应酬交际,说话不离这些,一生也只比这么几样,历久不衰,出阁前比家世出身,出阁时比嫁妆体面,出阁后比丈夫前程,年老时则比儿孙争气,谁若是样样都比别人强,那么一辈子的福气便圆满了。
从黛玉出嫁时的十里红妆,雪雁心里便明白势必有无数人都拿着黛玉的嫁妆来比,他们不想因林家绝户之财如此,只想着嫁妆多寡,往后数十年,也会依旧拿出来津津乐道,不然女孩子出嫁便不会晒嫁妆了,别人越是羡慕,娘家越是体面。
欣荣笑道:“虽比别人强些,却远不及周大奶奶的,不知道多少人私下都说二太太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雪雁淡淡一笑,道:“往后数十年,只怕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我们姑娘。”
欣荣道:“这倒是。现下都看着琴姑娘的嫁妆,若是比宝二奶奶多,那才好看呢。”
雪雁听了,并不言语。
欣荣道:“琴姑娘也算有福气了,梅翰林家的公子还是个白身,柳二郎却有了品级,过去便是六品,日后面对梅家,也算扬眉吐气了。”
雪雁笑道:“不知道梅家是否娶了亲。”
欣荣想了想,道:“旧年国孝,不曾听说,若是娶亲了,自该有消息。”
雪雁点头不语。
欣荣正要说话,忽听外面有人通报说锋大爷一家到门外下车了,她不知赵锋之事,忙道:“你既有客,我便先回去了,过一时再来看你。”
雪雁扶着小兰起身,道:“我送送姐姐。”
心中一算,如今是六月下旬,距离八月还有一月有余,赵锋提前过来亦在情理之中。
欣荣忙道:“你身子重,快别如此。”
话虽如此,雪雁仍送她到二门,途中欣荣见她红光满面,气度雍容,不觉十分羡慕,道:“你倒好,外面是是非非都与你不相干,瞧你虽有了喜,面上却不大显。”她嫁给了一个比赵云有前程的举人,只是上有公婆,下有弟妹,丈夫只知寒窗苦读,并不如何体贴,家境也不如赵家殷实,日子远不及雪雁过得舒坦。
雪雁道:“怎么不显?我生得白,面上许多斑点十分清晰,我都不敢对着镜子看。”
欣荣笑道:“丑些儿好,都说儿子丑娘,你这一胎又是尖尖的,必定是个贵子,你这一辈子也算圆满了。哪像我,头一胎生了个丫头,公婆几天没给我好脸色瞧,若不是我哥哥在上头,又有府里的权势,他们指不定就跟我甩脸子了。”
雪雁听了,素知世人重男轻女,不好深劝,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欣荣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在第二胎便是个哥儿。”
雪雁笑道:“你是先开花后结果,儿女双全,正好凑个好字,难道你公公婆婆还跟你使脸色不成?日子不过都是这么过着,但凭本事。”
欣荣道:“只盼着他明年春闱能高中,我也算熬出头了。”
雪雁笑道:“放心罢,必能金榜题名。”
说话间,已经到了二门,欣荣便上车走了。
雪雁看着门外正在搬东西的赵锋夫妇,忙命小厮道:“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帮锋大爷搬东西,翠柳,快去打发人收拾客房,晚上预备席面给锋大爷和锋大奶奶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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