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伏黑惠在那一刻却只觉得失落——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从青年的表情变化上就看出自己之前的问题多少已经变得不合时宜了。
或许他接下来就会被送回家……不,不是家,是那栋只属于富婆阿姨的豪宅。
果不其然,青年挂了电话便看向了他,在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像是不想把坏情绪传染给他一样露出了一个柔软又愧疚的微笑:“惠,我们——”
“我想回家了。”稚嫩的海胆头小团子忽然低头打断了他,声音有些闷闷的。
惠选择打断青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只是不想让这个美好的人因为他而感到愧疚。
为什么要因为没法继续陪伴他而愧疚呢?
对自小便将别人看的比自己更重要的男孩来说,今天已经是像偷来的一样幸福到不真实的一天了,他怎么还会觉得不满足呢?
他只是稍微……稍微觉得有点寂寞。
男孩站在豪宅门外,小小软软的手缓缓松开青年的衣角,抬起小脸乖巧的朝青年挥了挥手:“再见……树之精灵。”
他将自己的情绪管理的很好,但他面前的青年当然能一眼看出这孩子眼底埋藏的不舍和难过。
他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俯身抱了抱他。
“抱歉。”他在男童耳边低声说。
伏黑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只是在那一刻,他似乎从青年身上感觉到了……比不能陪他去游乐园要更深的一种愧疚。
“瑛二。”于是幼小的男孩有些不安的问出了声,“……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我……是个麻烦吗?
伏黑瑛二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随后按住他的肩膀,无比认真的看向了他的眼睛。
“怎么会,我完全不觉得惠是麻烦。”
他将一串小巧的翻盖吊坠放进孩童的掌心,带着他合拢了双手,像是祈祷一样温柔而坚定的说——
“惠啊,是上天赐给甚尔的宝物哦。”
“那个混账老爹?”伏黑惠可爱的皱了皱小眉头,很不苟同的样子,“他才没有哪里把我当宝物。”
“啊哈哈……”青年无奈的笑了起来,似乎莫名的非常能理解这句话,“那个人大概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感情吧,但我相信他心里是特别重视你的,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好吗?”
伏黑惠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疑问:“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父亲吗?”
“这个嘛……”青年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中渐渐浮现出怔忡的恍惚和追忆,唇角的笑收敛了几分,眉眼中却更添柔和。
“……我差不多该走了。”
他突然毫无征兆的结束了这个话题,站起身歉意又伤感的注视着伏黑惠。
“惠,树之精灵以前对你的爸爸做过很不好、很过分的事,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他?”
伏黑惠一言不发的望着他,看起来似乎有些难过:“你们不能和好吗?”
“应该不能吧。”青年苦笑了起来,最后拍了拍男童的发顶,“那我们就说好了,绝对不能把今天的事告诉爹咪哦!”
“所以说爹咪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伏黑惠终于忍不住小小的吐槽着。
但是已经转身离开的青年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抬手朝他挥了挥。
——那便是伏黑惠对【伏黑瑛二】的,最后的印象。
当日傍晚,东京筵山,都立咒术高专结界内。
“噗嗤——”
利刃穿透□□的声响先于痛感传入了大脑。
在周围的人都因为震惊而失语的、一阵异样的安静中,五条悟不敢置信的视线从胸前染血的刀刃上划开,紧缩的瞳孔看向身后的人。
“呦。”
数年不见的黑发男人轻描淡写的转了转刀柄,扫向他的眼神刻着深深的残忍与恨意。
“几年不见,你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啊,小鬼。”
*
我发誓。
当我决定去见甚尔的孩子的时候,我做梦都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巧,巧到甚尔竟同时在那一天展开了行动。
收到线人的消息后,我几乎是飞一样的赶去了咒术高专,还在山脚下就感知到了五条悟凭空爆发的咒力。
我心下一沉,脚下的速度又快了一个等级,几乎像离弦的箭一样来到了高专脚下的鸟居旁,一眼就看到五条悟正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而他身边的甚尔正准备补刀!
“住手,甚尔!!”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立刻召唤出巨藤将他们隔开,自己几步冲到五条悟前面挡住他,抬手就要拔刀。
就在那一刻,久违的眩晕感笼罩了我,让我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陷入了昏迷。
那是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无比逼真的梦境。
短短几秒间,我似乎重新变回了【千手瑛二】,见到了熟悉的伙伴们,和他们一起尽情大笑,甚至能随心所欲的和那个最熟悉也是最信任的人交谈打闹……
真好啊。
真好啊……
我像个幽魂一样流落在这个世界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一旦看到与故乡有关的记忆,就会完全控制不住的陷入恍惚。
——直到一阵寒风迎面劈来,犀利到令汗毛倒竖的杀气令我瞬间清醒,翻身躲过锋利的刀尖,看向对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