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不从禅院家逃跑了。”
我一脸深沉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声音含含糊糊的:“你连一桌子菜的钱都付不起,怎么能完成离家出走的伟业呢?”
“要你多管闲事!!”心高气傲的少年脸“唰”一下黑了,咬牙切齿的收起自己的钱包,“不过是一顿饭而已,谁知道你会点这么多?”
“这只是我的正常饭量而已啊。”我一脸理直气壮的扒着饭,“谁让我的术式是要消耗很多能量的类型呢!”
“你的……术式?”甚尔微微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
他默不作声的攥紧手掌,垂眸声音嘶哑的问:“你跟我一起训练的时候,从来都没用过术式。——是因为看不起我是天与咒缚吗?”
一股异样的阴冷感扑面而来。
我面不改色的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的咧嘴笑了。
“哈?你在说什么傻话?”
带着一种“你怎么能这么傻”的嫌弃和不敢置信,我伸出食指用力点了点他的眉心,“我之所以不对你用术式,当然是因为你——”
冷绿色的眼睛咄咄逼人的看向我,我对上他阴郁的视线,嘴角的弧度缓缓变得危险又狂傲,“——很弱啊。”
*
禅院甚尔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浑身僵硬的与伏黑瑛二黑洞洞的眼睛对视着,一时间竟不敢挪动分毫,鬓角渗出高压之下的冷汗。
餐馆热闹的喧哗声不时传来,愈发显得他们周围的空气无比寂静,压得禅院甚尔甚至不敢呼吸。
下一刻,泰山压顶般的压力如潮水般褪去,伏黑瑛二收回手坐直身子,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轻松愉快的说:
“嘛,不过不只是你,禅院家的人都挺弱的,对你们用术式简直是欺负人啊。”
他顿了顿,乐不可支的嬉笑道:“尤其是你大哥甚一,他那个从天降下拳头的术式那么慢,到底能击中谁啊?我一只手就能把他宰掉啦!哈哈哈……!”
在男人豪爽的笑声里,禅院甚尔突然感到一阵战栗。
他说不清此刻心中涌出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或许是恐惧,或许是兴奋,抑或两者都有。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的体会到,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来说,是不是天与咒缚、有没有咒力、会不会被同类歧视和耻笑……这些东西全都是没意义的。
因为,在他那无与伦比的强大面前,术师和非术师都是同样的渺小。
他根本不在乎他是什么样,和别人又有什么不同;也根本不在乎世人的评价与目光,不在乎那些愚者用来衡量他的“标准”。
——在他的眼里,只需要强大就足够了。
禅院甚尔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感到一阵热血澎湃,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情感又让他的眼眶止不住的发酸发红。
“……为什么是我?”他张了张嘴,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
既然伏黑瑛二看重的只是实力的强弱,那为什么独独对他另眼相待?
那些拥有更好的人脉与资源的族人,哪一个不比他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伏黑瑛二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湖蓝色的眼睛高深莫测,像深渊一样一眼望不到底。
他说出了让禅院甚尔始料未及的话:“因为你会成为禅院家最强的男人,甚尔。”
甚尔惊愕的瞪大眼睛:“……我?”
“你。”伏黑瑛二认真的点头,眼底透出浅淡的笑意,“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一定会成为在体术上巅峰造极的强者——一直注视着你的我无比清楚这一点。”
“甚尔,你拥有比谁都更耀眼的才能。”
禅院甚尔怔住了。
他呆呆的望着对面的男人,能看到他的目光像天幕一般深邃而遥远,但被注视的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就好像一直漆黑寒冷的阴暗角落,第一次照进了阳光。
——从小到大,禅院甚尔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在那个腐朽冰冷的家族里,所有同龄的孩子都能得到喜爱,只有他被冠以“废物”之名,蜷缩在黑暗里忍受唾弃与冷语。
他一直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从没有人选择过他,也从没有人对他抱有过任何期待。
除了此刻。
除了伏黑瑛二。
“……我——”
仿佛所有的心墙在此刻被拆除,禅院甚尔的嘴唇颤动着,露出一个因为过分强颜欢笑,以至于反而快要哭出来一样破溃的笑容。
他努力了好几次,才低着头声音发抖地说:“我真的可以吗……?你真的觉得……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变成你期待中的样子吗?”
伏黑瑛二安静的注视着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上他发颤的头顶。
“不是‘我期待中的样子’,甚尔。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是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的,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置喙。”
“那——”
禅院甚尔急切的抬眼看向他,一瞬间看起来像个迫切希望得到认同的、迷茫又无助的孩童,“那你呢?你想成为的、你一直以来渴望成为的是什么样的人?!”
“问我吗……”
伏黑瑛二有些无奈的轻笑起来,他揉了揉少年的头,眼里一瞬间闪过耀目的灼灼光华,看得禅院甚尔失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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