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没闲着,从进来开始,她身上的隐藏摄像头就在拍摄这个家里的所有情形。
当然也有杨松芸的反应。
卫东言站起来,语速轻快如珠落玉盘:“阮太太,我说得再明白一些。那天我给你打完电话,转身阮先生就出事了,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这么巧的事?”
“……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走!你们赶紧走!不然我叫警察了!”杨松芸结结巴巴地说。
她并不是个怕事的女人,而且还颇有心计。
但是卫东言他们实在太过突然,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再有心计也需要时间来发酵,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行啊,叫警察,我正好有些证据要提供给警方。阮先生虽然还有最后一张账单没有付,但是他跟我合作这么久,一直都很慷慨。”卫东言摊了摊手,“阮太太,你是真不知道我给你丈夫做的哪方面内容,还是假不知道?”
杨松芸身子一下子僵直。
她瞪着卫东言,开始不断重复:“不……不可能……你没有证据……你没有证据……”
“我要什么证据?我又不是警方。”卫东言嗤之以鼻,“我只要把我知道的内容告诉警方,尽一个良好市民的职责就可以。至于查证据,是警方的事。——阮太太,我最后问你一遍,这个账单,你付,还是不付?”
杨松芸这时才回过神。
面对卫东言的步步紧逼,她反而放松了一些。
她看出来对方只是要钱。
对她来说,现在能用钱摆平的事,那就不是事。
杨松芸扶着书架站着,揉了揉太阳系,点头强笑说:“这位律师你把话说清楚不就可以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确信这份账单是真的。这样吧,你把账单留下来,明天我去你们律所好好谈一谈怎么样?今天太晚了……”
兰亭暄心里咯噔一下。
没想到卫东言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杨松芸还能反守为攻。
看来阮兴贵的死,有九成几率是杨松芸下手。
这个女人可以算得上是心思缜密,谋定而后动,而且说出手就出手,一击致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如果兰亭暄跟她不是站在对立的立场,兰亭暄甚至还会欣赏她。
可现在,她只打算反击杨松芸。
不过刚想开口,就想起来自己不会改变嗓音,只好继续沉默。
卫东言也提高了几分警惕,但表面上依然是那副看不起人的样子,拖长声音说:“看来阮太太是打算赖账了。那我也没办法了,明天把这份账单送到警局,再把那天的电话也说一下。阮太太冒充阮先生的秘书接电话,是何居心?”
杨松芸心里也紧张地要命,可是她早把阮兴贵的工作手机处理了,笃信对面的律师拿不出证据,一切都只是他们的推测。
她的腰杆子又硬了几分。
杨松芸回到阮兴贵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坐下,垂眸看着自己保养良好的手,淡笑说:“难怪您做律师这么多年,还是名不见经传。您没有证据,就想去警局胡说八道,我可以找海市最好的律师,告您一个诬陷罪。到时候您被取消了律师执业资格,可别说我没提醒您……”
居然还威胁上了。
兰亭暄和卫东言同时忍住了要跟对方对视一眼的冲动。
兰亭暄的手指动了动,在卫东言肩膀上轻轻敲了一下。
卫东言感觉到了,抬手拍拍她的手背。
杨松芸专注欣赏自己的双手,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两人的互动。
她其实懒得注意,甚至还很享受现在书房里异样的静默。
这说明她占上风了。
卫东言只觉得好笑。
难道杨松芸真的觉得她做的天衣无缝,别人一点证据都拿不到吗?
卫东言流露出很明显的轻蔑神情,嗤笑说:“阮太太,我劝你不要跟一个律师谈论什么叫证据。”
杨松芸胆气渐渐上来了,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卫东言往墙边一指:“那个箱子里,是装着专供海外的飞天茅台吧?”
“这种包装,起码是十五年前的产品。以你们家的实力,十五年前,你们连飞天茅台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杨松芸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卫东言勾起唇角,又说:“这么贵重的茅台酒,就算是现在,也不是阮先生这种人舍得买的。但你们家就这样堂而皇之摆着一箱,如果我没猜错,这箱茅台,是别人送的,就是证据。”
“……这算什么证据?这是我先生的前老板送给他的。难道送酒也有罪吗?”杨松芸挑了挑眉,心里开始慌张。
“送酒没有罪,但是中午回家被灌酒,然后诱使他酒后驾车,算不算有罪?”卫东言声色俱厉起来,不等杨松芸继续狡辩,卫东言继续说:“阮太太不懂法,我就给你普普法。”
“杀人有三种情况,自卫杀人,过失杀人和故意谋杀。”
“以阮先生的死亡状况来看,肯定不是自卫杀人和过失杀人。”
“那就只有故意谋杀致人死亡。故意谋杀又分重罪和轻罪。重罪最高可以判死刑。轻罪最低判三年,最高判十年。——阮太太你这一次,最少也要判三年。”
卫东言每说一句话,杨松芸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
等他说完,她的脸色已经完全失去血色,比她身后的雪白墙壁还要白。
第98章 形势不由人
“……什么杀人!阮兴贵明明就是车祸死亡!谁杀他了?!”杨松芸歇斯底里叫起来。
卫东言偏了偏头,傲慢的样子溢于言表:“车祸是导致他死亡的直接手段,但并不是直接原因。警方只要调查一下阮先生那天喝的是什么酒,再查一查他那失踪的工作手机,就足以推翻他们之前的结论。”
“可是警方并没有调查!”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阮先生在我这里,做了这样一份合约。”卫东言指了指那份账单,气势越发凌人:“如果警方知道阮先生曾经想跟你离婚,让你净身出户,并且在我这里做了详细规划,阮太太,你说,这是不是新的证据呢?”
警方之前没有做特别详细的调查,不是警方失职,而是警方不认为杨松芸有这么做的动机。
毕竟阮兴贵跟杨松芸之间的婚姻状况,在外人看来,还是非常和谐美满的。
而且杨松芸还是家庭主妇,阮兴贵一死,她就没有了最主要的经济来源,表面上看,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因此没有任何人怀疑杨松芸。
除了兰亭暄和卫东言。
这两人也是因为比警方知道的信息多一点点,并不是他们比警方更厉害。
此时杨松芸的最后心理防线完全被卫东言突破。
她嗷地一声哭了起来,还不敢大声哭泣,只是用手握住胸口,哭得压抑又悲伤。
她断断续续地说:“没有……我没有想过要他死……我只希望他能不要和我离婚……我知道他酒后开车会出事,最多残废而已,我也愿意一辈子伺候他!我真的没想到,会有那样严重的车祸!”
“那你是承认你故意诱他喝酒,然后催他上班,造成严重的酒后驾驶?”卫东言紧迫盯人地追问。
他这副架势摆出来,那种前科累累的惯犯都撑不住,别说杨松芸这种刚刚做了亏心事的人。
她虽然心机深重,但并不是天生无情无义的坏人。
杨松芸拼命摇头:“没有!我没有诱他喝酒!我只是……多做了几个菜,把酒放到桌上!是他自己喝的!”
兰亭暄松了一口气,杨松芸这句话,跟亲口承认没有两样。
她朝卫东言使了个手势,示意他够了。
反正他们也不是要给阮兴贵伸冤,只要打掉杨松芸的心理防线就可以了。
卫东言会意,沉默一会儿,咳嗽一声,说:“阮太太,我明白你的苦衷。其实我也不是一定管这件事。阮先生对我什么都说了,我知道他在外面有很多女人。”
卫东言这话,对杨松芸来说,就像是掉入无尽深渊的途中,发现自己突然被一棵斜斜伸出的树枝给托住了,没有继续往下掉。
她抬头,泪流满面地看向卫东言:“他不仅在外面有女人,还在家打我……我不是没想过离婚,可是离婚以后,我怎么活啊?再说凭什么我要把丈夫让出去?!我跟他结婚十五年!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二十年!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二十年,就这样浪费在他身上,我只配净身出户吗?!”
但凡阮兴贵没有这么一毛不拔,杨松芸也不会用这种极端的手段。
她没有说出这句话,但是卫东言和兰亭暄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兰亭暄其实觉得阮兴贵是死有余辜。
卫东言静静看着她,等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阮太太,阮先生曾经跟我说过,如果他哪一天死于非命,就让我找你要一样八年前的东西,交给另一个人保管。”
杨松芸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卫东言她没想到,这个律师连这都知道!
但转而一想,这个律师能帮阮兴贵做全盘转移财产的规划,那肯定对他们家的财产,他们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连她都不知道阮兴贵到底有多少资产,但这个律师肯定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杨松芸犹豫不决地说:“我先生并没有把那件东西交给我,是他去世之后,另一个律师把他的遗产清单给我,我才知道……”
杨松芸话到一半倏然停了下来。
她狐疑看着卫东言,脱口而出:“既然你帮我先生做财产清单,为什么不是你把遗产清单交给我?而是另外一个律师?”
卫东言冷冷看着她:“阮太太,这个问题,需要我回答吗?如果不是你那天向阮先生隐瞒,让他没有来得及在合约上签字,轮得到别人向你公布遗产清单?”
杨松芸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阮兴贵果然是想换律师,另外立遗嘱?”
卫东言摆出一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的凶狠模样。
兰亭暄更是忍不住了,不想继续跟杨松芸磨叽。
她咳嗽一声,朝杨松芸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正在录像!
卫东言也明白了,面无表情地说:“阮太太,赶快把东西交出来,不然你刚才说的所有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杨松芸眼神闪烁着,手里紧握着拳,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可是如果我把东西给你们,你们翻脸不认人了怎么办?”
卫东言森然道:“……东西在你手里,你可能没有命等到我们翻脸不认人的那一天!”
“我不信。”杨松芸下意识反对,她完全不认为阮兴贵遗嘱里提到的那个东西有多大作用。
但是他既然专门提到这个东西,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还是往阮兴贵在梅里特风投的办公室里去了一趟。
没想到晚上就有人上门了。
杨松芸虽然不愿意,但是形势不由人。
她缓缓起身,抬脚走出这间小屋子,往自己的主卧走去。
兰亭暄和卫东言立即跟了上去。
三人刚到客厅,突然听见大门那边传来有人转门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