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问,崔慎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的阿弟原本就是个爱玩爱热闹的性子,是因为遭遇家变才不得不承担起重担,说起来他也有一年半的时间没有休息过了。
崔慎想让阿弟歇一歇,哪怕工作中的阿弟光彩夺目,可作为他的家人,崔慎一直很为他的健康担忧。
阿昱从小就不是个健壮的孩子,沉迷上头的时没日没夜,更别说他之前还在兴福楼遭了灾,掉进寒冬腊月中的护城河。
都说慧极必伤。崔慎宁愿阿弟愚钝贪玩也不想见他年纪轻轻就垮了身体。大雍立朝就有泰相英年早逝,阿昱又是以宁先生为毕生榜样,这让崔慎十分担心。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引诱阿弟,想要把人拉出青州,去别的地方放松调养一段时间。
之前不是总嚷着要去龟背屿么?东海卫正在龟背屿建造军港,过段时间我要去岛上巡视,你也一起去吧。
果然,冉昱的眼睛亮了。
我吗?我能去么?
他有点小兴奋,又有点小担心。
在建造军港,那外人上去不好吧?毕竟三哥才刚刚做了郡尉
听他这样说,崔慎微微一笑。
阿昱以为我是以权谋私?
他摇了摇头。
放心,龟背屿很大,就算是军港,以后也是有人要在岛上生活的。
这个岛很大,有淡水还有矿产,所以钱郡守已经决意要大力开发了,我们不过是先上岛摸摸情况。
噢,这样,那就没问题啦!
冉昱兴奋地搓手手。
龟背屿是东海线中少有的资源岛,以前一直被海寇霸占,这还是大雍军卫第一次踏上龟背屿的土地。
现在东海郡准备开发龟背屿,未来便可以以龟背屿为基地继续拓展海图,这可真是个激动人心的大计划!
要去要去,三哥会和我一起吗?
阿昱的眼睛亮晶晶。
崔慎笑了,眉眼微敛。
当然,我当然要陪着阿昱,只要阿昱不先离开。
我怎么会先离开呢?
冉昱一脸诧异。
我又没有船,当然要和三哥一起,只要三哥不嫌我烦就好了。
兄弟俩坐在舱内喝茶闲话,一片和乐融融。
而在另一边的阊洲城内,冉旸的日子就过得不那么开心了。
最近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霉运,之前他笃定的几笔生意都出了问题,买下的矿山也事故频发,险些被有心人抓到把柄闹到官府。
原本冉家是不怕闹到官府的,因为他们迁来阊洲就是走了胡子善小舅子的关系,冉家也一直在争取与胡郡守的搭上线。
本来这事已经有些眉目了,结果最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胡郡守那边忽然就没了消息,态度十分冷淡。
到底因为什么呢?难道胡郡守收到布匹滞销的消息了?!
最近海西洲打仗了,运货的船都卡在东安图海,送不过去就收不到钱,船方只能换港停泊、就地甩卖。
阊洲织坊织造的都是造价昂贵的织料,冉旸复制了前世最繁复的织法,做工极其精美华丽。
这种织物,世道太平的时候能够卖出高价,可一旦遇到战争,那就是不实用的赘物,根本卖不上价钱。
前段时间发出去的三船货,原本以为可以赶在海西洲社交季前大赚一笔,结果不但没赚到钱,反倒还赔了不少。亏得之前冉旸给冉氏分家赚了不少钱,足够承担这点损耗,不然他在分家的地位必然遭受动摇。
但也已经有人开始质疑他的决定了。
白眼狼!王八蛋!以前跟着我赚钱的时候不吭声,现在不过失败了一两次,竟然就耐不住要跳出来吗?!
冉旸暴怒地摔了一个杯子。
他已经很久没被人指着鼻子问话了,这让他想起之前还在东海郡时候的境况。那时候的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分家晚辈,才能和光芒都被本家刻意打压,郁郁不得志。
他拼上性命才考进墨宗大学院的机关科,冉七明明有那么多种选择,可为了打压他还是与他进了统一科目,还花哨地入钟师门下,这不是跟他过不去是什么?!
冉七就是想要压他一头!
一想到冉昱,冉旸心里的那把邪火就烧得更旺了。
之前听说他遇袭遭灾,冉旸乐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觉,连夜准备了一份丧仪等着送去青州。结果一夜过去,冉昱的死讯没传来,报纸上倒是公布了细作内贼被一网打尽的消息,可把冉旸气了个倒仰。
可最让他害怕的,却是现实已经与他记忆中完全偏离,几乎弯成了两条平行线,完全找不到任何交集。
本该死去的萧卓、谢敏达都活得好好的,月鹭岛知县冯德志倒是被一网打尽,崔慎还领兵收复了丰南三岛,现在北郡卫戍军出兵北境,一举拿下江北煤矿和矿北十五个村屯,这在冉旸的记忆中是从没有发生过事情!
风雨飘摇的朝局稳定下来了?
那原本应当降临的乱世呢?内忧外患的二十年呢?这样下去新朝还怎么可能降临?!
一切都是因为冉昱!
冉旸咬牙。
都是因为冉昱没有去死,冉昱要是死了,青州冉氏就再不可能振作。没有了冉氏的东海就是一个破烂乡下,崔慎也没机会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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