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冯德志的邀请。
冯德志邀请的是钱酉匡和冉七郎,言说要好好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合作适宜。两人想着冯德志上赶着送钱做了一笔大生意,现在不过是要吃饭应酬,便也没有拒绝。
没办法,冯知县给的太多了,订单总额都快要赶上富庶的上南郡了。要是知道月鹭岛才多大点地方,冯知县卖这么多肥料,怕是准备给全岛的田亩都轮上一次。
东海郡的船停靠进了月鹭岛码头。进入月鹭岛海域以后,中都戍海军的战船便远远停在海上,等钱酉匡的船过了月鹭岛海域,便由东海卫接应。
而月鹭岛管辖的这一小片海域,恰好就是中都郡和东海郡之间的空隙。
钱郡守肯赏脸,真是让我们月鹭岛上蓬荜生辉啊!
冯德志热情出迎,领着众人去了岛上最大的一间酒楼。
冉昱觉得有点奇怪,一般大雍官场间的招待都会放在府衙内,极少有在外设宴的先例。除非像萧郡守在兴福楼那次,因为不是东道主而只能选择外包酒楼,安全因素是主要考量。
冯德志明明就是月鹭岛的知县,为什么要选在衙门外开宴呢?
他哪里知道,这就是冯知县给自己留出来的后路。
海倭浪士今晚一定会动手,饶是他们不会杀掉东海郡守钱酉匡,但冉七郎这个大活人在戒备森严的知县衙门被掳走,冯德志无论如何都逃不开干系,唯有把酒宴放在外面的酒楼才有可能脱身。
酒楼嘛,鱼龙混杂,防卫有隙楼实属正常。虽然是东道主安排不周,可月鹭岛就是这样一个乡下地方,原本就比不得大郡大县周全。
小地方,难得有个能拿得出手的厨子。
冯德志笑着请钱酉匡入席,两人闲聊起家常,气氛十分和谐融洽。
但冉昱的心却并不安稳。
他从踏进这间酒楼开始,就感觉有两道视线在暗中跟随,他走到哪儿那视线就跟到哪,十分可疑。
经历了兴福楼和乌知河线两次截杀后,他对于外界的感知越发敏感。这两道视线可不是普通的好奇围观,内中饱含了阴冷和杀气,引发阿昱的求生本能频频报警。
这间酒楼有危险,而且还是针对他们一行人的,绝对不怀好意!
冉昱开始不着痕迹地观察场中来往的人。
冯知县笑容可掬,席间谈笑风生,可眼睛却时不时会瞟向门口,似乎是在看什么人。
门口站着两个伙计,一高一矮,其中一个还是南岛长相。月鹭岛是海外离岛,岛上一部分居民是南岛船手的后裔,五官带些南岛特征并不稀罕。
正说话间,伙计开始上菜了。
作为东道主,冯德志当然是要给客人们介绍具有月鹭岛特色的菜肴。钱酉匡作为东海郡守坐在上位,冉昱坐在他下手的第一个位置,刚好位于包厢门的侧面。
然后他就发现,那个南岛长相的活计竟然端着菜走到他旁边,把盘子放到了圆桌中间的转盘上!
放盘子的时候,那人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冷,倒是与之前在暗中窥视的视线如出一辙。
见此情景,冉昱马上垂眼,遮掩住自己古怪的神色。
今日能有资格赴宴的人并不多,除了冯德志父子就是月鹭岛参将和一个师爷,东海这边只有他和钱酉匡,随行的东海卫兵丁都在外间等候。
虽然他是全场年纪最小的,可他坐的是钱郡守的下手,是客位的第二人,实打实的贵客。
按照大雍的礼仪,主家请客,上菜的位置肯定在主家末位。主家末尾一般都是具体负责招待事宜的人,地位最低,从他旁边端菜上桌以示对客人的尊重。
这样的规矩,伙计会不明白吗?当然不可能。
酒楼做的就是招待应酬的生意,像冯德志选的这家酒楼,在伙计上岗之前肯定要对相关的规矩进行讲解,以免在客人面前失了利益。
可今天这个伙计,显然是不明白上菜的规矩的。他可能单纯是看自己年纪小,觉自己地位最低,便端着菜走过来了。
可是那也说不通。
冉昱抬眼看向门口,发现那个上菜的南岛人没有再出现,门口站着等候差遣的伙计已经换了人。
说不通。
冯德志主政月鹭岛多年,岛上的人多半都识得他的身份,连带着今日在座的也都能混个脸熟,酒楼的活计不可能分不出主客席位。
不看主客,简单粗暴以年纪资历判断席次高低,这可不是大雍的习俗
倒是有点像海倭国了。
第106章
海倭人。
一瞬间,冉昱的心中忽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酒楼里有海倭人,不确定是海寇还是别的什么,伪装成活计潜入了月鹭岛。
月鹭知县冯德志知道么?
他也许知道。因为冯德志从刚才开始,他的视线就会时不时地向门口瞟,可等那个南岛活计下去以后,他便又恢复正常,再没向门口看一眼。
所以冯德志是知道南岛活计有身份的。
既然知道,那冯德志为什么不采取行动?
原因暂不清楚,也许冯德志受到了胁迫,也许他与对方有勾结。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冯德志今天在月鹭岛摆宴,邀请钱酉匡上岛,多半是个阴谋。
冉昱的目光投向窗外,假装是在看风景,实则是在观察酒楼的地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