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力强这伙人几年前在北方逃走后,便一路南下,兜兜转转这伙人半年前来到枰南。小翠是他们在来枰南路上捡到的,一个在村庄路边捡垃圾的哑姑娘,脏兮兮瘦巴巴,看上去像几天没吃饭的,刘力强给了她一片面包,她就跟着上车了。
带着哑姑娘来到新城市,是为了给他们的新身份开特殊教育机构打掩护。不到半年时间这里招募了不少新加入的残疾人,刘力强不知从哪里得到一笔资助,打着公益助学的旗号,优先招收孤儿,使得附近四乡八里的人都把村里城里没人要的残障人士送了进来,不仅不要钱还能收到一笔酬金。
机构位置也选得光明正大,就在市最好的高中对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路过的人就算看见也不会产生怀疑。
但实际上,刘力强这伙人开了一个专门制造残疾人的地方,被送来的基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刘力强要确定对方是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人才会接手。因为这类人,就算消失了也无人问津。
随便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小翠,让她在机构帮忙打打杂,做些粗活。白天他们让小翠装作学生,在课堂上学习,这很大程度让新进来残疾学生放松警惕,融入校园环境。
而晚上,不想浪费钱请清洁工的刘主任,则经常叫小翠到那所被封着的白房子打扫卫生,一开始小翠以为是普通的打扫,她提着桶到了走白房子里面,看见好几个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人从其中一间房间走出,他们见到小翠并未多作停留,只是匆匆推着病床上的昏睡的人往另一个通道走去。
小翠进去后,看到被简单冲洗过的手术室,她嗅到大量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夹杂在其中微乎其微的血腥味。可能是血都被冲进下水道了,她第一次去时没看见血,便按照吩咐,扫了扫地,擦了擦桌子,清理了垃圾桶。
后来第二次,第三次,她都没发现异常。
直到后来有一天,那几个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人可能由于赶时间,离开手术室前没来得及将血迹清理干净,小翠进去时,发现了好几处残留的血迹,她终于意识到这个机构每天都在残害自己的同学。
于是小翠害怕了,她害怕到直接拒绝去白房子。
很快,小翠的反常让强子一伙人意识到她并不忠诚,他们开始虐凌虐她,对她施暴,不给她饭吃,警告她假如她将此事透露出去,下一个被送去白房子的就是她。
但这群欺软怕硬的残疾逃犯,也因此不再让小翠踏足白房子,他们怕她知道更多。
直到有一天,小翠无意中听到他们要对谢离下手,是那个住在她隔壁的盲人哥哥。他有礼貌又温柔,尽管自己是个盲人,却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他不小心撞到她,还问她有没有受伤。她不想谢离像身边的同学一样躺着被带走,所以她帮了他和他的朋友,但她没来得及将消息传给盲人哥哥的朋友,他就爬窗走了。
所以第二天晚上,小翠决定勇敢一次,她在那群人还没找来之前,就把谢离拉了出去。
阳台的月光清朗明亮,照到了客厅的沙发边上。谢离感受不到这月色的温柔,面无表情丢给段烨一个枕头,便躺了下去。
两人一同躺在床上,目光朝着天花板。
那为什么刘力强他们一直没对她下手?谢离问完就后悔了,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无比残忍的真相。
因为段烨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说不出口。
好了,别说了。
谢离无声地翻了个身,段烨也跟着他翻了身。面对着谢离消瘦而单薄的背,莫名地让人想伸手去抱一下,但段烨忍住了。
客厅如同死寂了一般,只听得见他们轻缓的呼吸声。
良久,谢离长叹一口气,打破了寂静:也不知道她在福利院过得好不好,今后又会怎样
毕竟很多事情是他一个贫穷的盲人爱莫能助的,他可以共情别人的苦难,但却对别人的苦难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重重叠叠缠绕着他的心脏,告诉他自己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罢了,又能帮别人什么呢。
会好的。段烨声音比平时更低了些,使得变声期特有的沙哑的声线听起来更多了点稳重的感觉。
过了好几分钟,谢离都没说话。
阿离?段烨小声叫唤着,想试探人睡着了没,阿离阿离?
这时旁边传来谢离低沉的声音,像是快睡着了,有些不耐烦:干嘛?
这明显是被吵醒了。
段烨自觉不好意思,便临时编了个话来掩饰自己无法言说的心思:你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怕鬼。
无聊。谢离兀自扯了扯被子,没再搭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终于传来谢离熟睡的呼吸声。
段烨静静躺着,盯着那面有些脱落的旧式天花板,他睡不着,心里一团乱麻。其实今晚段烨决意留下来,还有他自己的原因。
段烨悄悄看了眼旁边熟睡的人,他穿着睡衣,背部的脊椎关节突出分明,脖子修长而白皙,隐约露出的血管微微凸起。
谢离睡得不算安稳,他轻轻动了一下,睡衣的衣领滑落,露出半截干净的肩膀。昏黄的灯光照耀下,他的眼睫毛在眼睑处落下薄薄一层阴影,样子沉静又温柔,让人完全挪不开眼睛,美好得就像一朵在夜间悄悄绽放的白色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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