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京刚好从洗手间里出来,只听到李庭君的后半句干嘛去了,便顺口嚷了出来:干嘛去?老三你干嘛去?
段烨朝宿舍三人翻了个白眼,转身吹了声口哨,便出门去了,徒留宿舍几个兄弟大眼瞪小眼。
老三犯什么毛病?李庭君问。
走得跟个开屏孔雀似的,肯定是去见什么女孩子去了。王京擦了擦头发坐到床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罗小飞眯了下眼,明显不同意王京这个观点,只见他扶了扶自己不存在的领结,道:真相只有一个,老三刚回来的时候向我打听了那个瞎子学长在哪,我觉得必定跟此人有关。
老三认识这人吗?小飞你展开说说。这就勾起了王京的好奇心,李庭君看起来也在拭目以待。
本来罗小飞觉得这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兴许只是段烨一时好奇罢了,但王京这话也引起了罗小飞的疑惑对啊!段烨和谢离认识吗?
于是罗小飞坐了下来,跟自己两个兄弟说起今天下午兜到学校门口买饮料,看见谢离在对面的残疾人培训机构做体操的事。
下午校门口的小卖部老板接小孩临时关店,罗小飞不得不绕到马路对面巷子里的那间小店买冰水。当时那个机构大门半开,谢离跟一队残疾人站在机构的庭院里,有坐轮椅的,断臂的,男的,女的,少的,老的,认认真真排着队做操。罗小飞之所以一眼认出了谢离,是因为他站在人群中实在是太耀眼了,要不是提前知道谢离是个盲人,罗小飞会很难理解他为什么会站在一群残疾人中间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哎,这位学长真的挺可惜。罗小飞长叹一声。
所以,老三知道了,他刚刚出门去就是为了见这个瞎子?他们实在想象不出这两件事有什么因果关系,只有王京很无厘头地找到了重点。
害,净在这瞎猜,跟着去看看不就行了。李庭君站起身,马上就准备出发。
于是三人决定一起翘掉晚自习,去逮人。
谢离住的宿舍是个单间,室内有独卫,他来这里已经好几天了,早就将自己的宿舍摸索得清清楚楚,各种生活用品摆放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他每次用完基本都分毫不差放回原位,这是他盲了之后的习惯。
来这里已经好几天,这间机构里面的人谢离还不是很认识,他眼盲,平时认人只能凭声音认,但声音太多了,他也没记住几个,目前只对刘主任、打饭阿姨、一名先天弱智的男孩的声音印象深刻些。刘主任和打饭阿姨的声音记得是正常的,一个是校领导一个是给饭吃的。而那名先天弱智的男孩经常会站在谢离身边自言自语,发出哆哆嗦嗦的声音,他想记不住都难。
不过也是由于眼盲,隔绝了很多跟人认识的机会,比如他至今没跟入学当天撞到的小翠打过招呼。不过谢离本就不是什么好热闹的人,没人打扰他也不会主动打扰人,自得其乐,反而更轻松些。
这个机构教织布、染布、做点心、按摩等等课程,但是由于谢离是新生,他目前每天只能接受一些冠冕堂皇的心理辅导。刘主任那些就算身患残疾我们也要坚强的鸡汤,谢离已经听到能背出来了。
谢离心想我要是不坚强也活不到今天,只是烦恼那些毫无作用的心理辅导不知道还要听多少天。
枰南的夏天最是燥热,而宿舍里只有一把会发出机器故障声响实质并没有什么风的风扇,谢离洗完澡,头发还没干便探着拐杖走出了房门,他想去院子里的长椅坐坐,解解闷。
出门的时候,刚好听见隔壁那个哑姑娘的房门一开一关的声音,由于没听到她出门的脚步声,谢离猜她应该是刚好进去。
这个女孩不会说话,听姜恒说,小翠比他高半个身,大概是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吧。碍于眼盲,谢离也不好跟她打招呼,只知道她在学染布,每天几乎都是夜里才回宿舍。
导盲棍敲着地板发出笃笃的声音,谢离的宿舍在一楼,他轻车熟路绕过宿舍的长廊,走到了机构后面院子的长椅边,用棍子敲了几下椅子边,知道没人便坐了下来。
机构的后院里有好几棵大榕树,夜晚凉风习习,谢离静静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听着墙外车来车往的声音,以及周围时大时小的虫鸣鸟叫。
他已经两年没见过这个世界了,靠着墙外的车声,他想象着这些车里会坐着怎样的人,他们从哪里来,又会开向何处。靠着这些虫鸣鸟叫,他想象着这个院子的树长什么样,虫子在哪里飞,鸟儿又多少只。
总之这些在外人看来十分无聊的想象力,在他看来却是弥足珍贵的东西,因为他已经失去的看世界的能力,不能再失去想象。
忽然一粒石子滚到了脚步,谢离敏感地缩了缩脚。
是谁在那儿?谢离猜测是某个同学的恶作剧,伸出手往前探了探。
又一粒石子砸了过来,这次不是在脚边,而是直直打到了他的腿腹。
到底是谁?别玩了。谢离低头,摸到了其中一粒石子,他站起身,侧着耳朵听动静。
继而第三粒、第四粒越来越多的石子从四面八方砸向了他,谢离感觉出来了,这个院子里早就有人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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