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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不要去残疾人的相关机构说到这的时候,谢离放轻了语气,甚至带着点哀求的意思。
    姜秋哪能不了解谢离呢,他是她带大的,谢离怎么想她心知肚明。她明知道把谢离送去残疾人机构对他来说有多残忍,这伤害他的话却偏偏还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虽然谢离嘴上什么都不说,但是他心里多难受,姜秋都一清二楚。姜秋只恨自己没本事,现在竟然为了省两顿饭钱就要把谢离送出去。
    好,咱不去。
    姜秋一把揪过桌面的招生简章,拿在手里撕了个粉碎,把在一旁的姜恒吓得不敢作声。
    坐在姜秋身边的冯兰,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姜秋,明明她面上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开口说话就变得温声软语,明显是刻意在哄人:阿离,我跟姜秋也是多年的好友了,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个机构刚开不久,兰姐的熟人介绍的,现在正在招一批新生,包吃包住学费全免,我跟姜秋不是瞧你一个男孩子老在家待着无聊吗,所以我们也是考虑了好几天才想跟你商量的,你不要立刻拒绝嘛,考虑一下?
    姜秋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有姜恒睁着眼睛看着面前三个大人,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冯兰见没人制止她,便又继续说了下去,可能你不知道,阿离,养小孩要花的钱比我们想象中要多得多,现在不同往日了,房租每隔几个月就涨一次,姜恒还要去上幼儿园,要交伙食费,很快他就得念小学了吧,读小学还得很大一笔积蓄你别怪姜秋,只是兰姐觉得男孩子啊,应该有担当,哪怕你是瞎了,学一门手艺,将来家里多一个人赚钱,不也是好事吗?
    是的,哪怕他的瞎子,也比当一个废人强。
    原本放在腿边的拐杖滑落在地滚了两圈,姜恒看见了,立刻捡了起来,轻轻放到谢离颤抖的手里。
    别说了兰姐姜秋一个人坚强惯了,几乎没有柔弱的时候,至少她从未在谢离面前展示过自己的软弱。但此刻冯兰每一句都戳到了她的心上,她有些受不了,趁没人注意转过身悄悄抹掉了自己的眼泪。
    两年前带谢离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她就想着总有一天会有眼角膜捐赠者出现的,又或者医学技术会发展,谢离总有一天会恢复视力的。可是一等就等了两年,适配的眼角膜仿佛遥遥无期,每一天都在消耗着他们的希望,这一耽搁,谢离都快18岁了,连高中还没上。
    而自己的儿子姜恒一天天长大,读完幼儿园,马上就要上小学,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一边要照顾谢离,一边要供儿子读书,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阿离,你自己好好想想啊?兰姐和你秋姐也不逼你,你如果不愿意去学,姜秋也会继续养着你,可是这什么时候是个头?等眼角膜我们固然要继续等,可是生活也得继续,你现在是一个瞎子,你得接受现实是不?冯兰说话刀刀到肉,但语气又像是在哄小孩,她知道谢离吃软不吃硬,想要让他答应就只能好好哄着。
    可是可是我舅舅不是瞎子,他只是生病了!姜恒小脸气得涨涨的,一副我最有道理的样子,他最见不得人说谢离是瞎子。
    难得的,姜恒没喊错谢离的称呼。
    嘿,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冯兰仰起头责骂了姜恒一句,姜恒反应奇快,他立刻跑到了谢离的臂弯里,被谢离紧紧护着。
    姜秋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兰姐,你先回去吧我们一家人,都尊重谢离的决定。
    冯兰见自己的话并未奏效,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了,摇头轻笑道:行,你们一家人慢慢商量,我只是好心帮你劝劝,阿离姜恒,你们也别放心上,啊。
    姜秋租的这个小房子是一房一厅,姜秋和儿子住房间,大厅有一张铁架床,谢离就睡在那。厅中常有一盏暖色的夜灯,是为谢离留的。姜恒经常半夜起来夜尿,走到客厅见着这盏灯,就会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叔叔,你睡了吗?姜恒蹑手蹑脚爬上谢离的床。
    这天夜里谢离一直睡不着,他睁一下眼闭一下眼,都是黑的。姜恒起床夜尿,他一开始就听到声音了。
    怎么了?谢离翻了个身,面对着姜恒。
    叔叔,我想跟你睡。
    可是我不想小孩子什么的真麻烦
    谢离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脑袋就钻进了被褥里,不容他拒绝。
    叔叔,不是妈妈不想要你,白天兰姨跟妈妈说那个学校,有吃有住的还有老师教,妈妈说要回家问问你意见,但是兰姨非要亲自上来劝你
    有吃有住还有老师教,这看来确实是个好机构,姜秋不是没有为他考虑的。或许在姜秋看来,谢离去残疾人机构学个一技之长,确实比他天天在家无所事事坐吃山空要强,谢离去学校住宿后,也会给家里减轻很多负担。
    但姜恒才5岁哪懂这些呢,在他看来把他们家拆散的兰姨才是坏人。
    谢离闭了闭眼睛,他觉得有些头疼。失明这两年,是无比漫长的两年,他一直在为等待合适的眼角膜而活着,为复明而活着。他的生命在两年前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总以为失明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会重新看见世界。可是一天又一天,两年过去了,痛苦的是,身边所有人都因为他盲而迁就他,给予他特殊待遇,比如大厅留的那盏多余的夜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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