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兰雍的城府一向深沉,她一时半刻也猜不透,再说看他刚才的言行语气也不像是要追究她的样子,或许对他而言即便是真的察觉了什么,也是打算人尽其用的吧。
也许这才是他突然说起要让自己做他相士的原因?嗯……她想了想,不管了,反正书既然送给她了,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顾微雪也懒得再去操心那些不确定的忧思,高高兴兴地把书往怀里一抱,然后又小心地将它和食盒按照原来的样子重新包好,心满意足地回宫去了。
此后一连几日,只要空闲她便揣着书往散花台跑,借着书阁里的阅书房开始毫无顾忌地钻研起了自己师父留下来的这本札记。
直到长乐王府派人来找她。
聂蓁说要请她出宫帮忙看个姻缘。
看姻缘?看谁的姻缘?
等到顾微雪被王府派来的马车直接载走,来到一座名曰“苏府”的宅子时,她才晓得,原来这是让她来抓烫手山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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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苏大学士的府上,但此刻厅堂里却还坐着两个人——聂蓁和盛凝薇。而在她们两个身后,除了侍女之外又还各自立着一个年轻公子。
“洛女傅来了。”聂蓁笑着招呼她,“今日苏大人与我和衡阳王妃都遇到了一个难题,只好借你这能看相识人的慧眼来帮着苏大小姐选一位能与她琴瑟和鸣的夫婿了。”
顾微雪还没开口,坐在对面的盛凝薇便笑了,笑声中颇有些不以为然。
“原来弟妹说所等的重要之人便是洛女傅。”她说,“不过我竟从来不知,怎么原来姻缘之事如今还要凭相面来定了么?本以为将八字合上一合便是有了规矩呢。早知如此,又何必麻烦洛女傅专程跑这一趟,我们让人去外头寻个相面的来便是。”
顾微雪听得眉头微蹙,这话可真是说得高高在上,字字讽刺。
聂蓁亦微微笑:“衡阳王妃长居深院有所不知也是正常。洛女傅与寻常相士可不同。”
盛凝薇本来以为她后面还有话要说,然而等了须臾却没等到,便问:“有何不同?”
聂蓁还是微微笑:“由她一断便知。”
这两个人把话中的劲头较到了这份上,顾微雪自然也是无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她想了想,拱手向着堂上三人施了个礼,大大方方地浅笑道:“若苏大人与大小姐不介意,下官原遵王妃之令尽力为之。”
苏大学士本就因为长乐王妃和衡阳王妃同时分别代聂、盛两家子弟来向自家女儿提亲就颇为头疼,此刻听聂蓁和顾微雪的这意思,虽觉不妥,但倒也算暂且缓解了苏府的左右为难。
盛凝薇也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因她觉得谅这一个小小的女傅也不敢在明面上得罪衡阳王府。
“那么,”顾微雪说,“就有劳苏大人让人把小姐请出来吧。”
苏大学士有些疑惑:“怎么洛女傅要看的不是两位公子的面相么?”
“观相于姻缘之事又岂能仅以被挑选的一方为准。”顾微雪笑笑,“两位公子出身名门世家,又得二位王妃亲自保荐做媒,可想而知人品家世都无可挑剔,看来看去也左右不过一个福相。但若要知哪位才是大小姐的真命天子,便须得从大小姐的面相入手才可。”
苏大学士原本对这种市井相面的手段也并不以为意,但顾微雪这一番话说完后,他却不由暗暗有些讶异,旋即对于眼前这个官职虽低微,然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之女生出了几许欣赏。单是这几句话,便已然让他觉得对方应真是与寻常相士有些不同之处。
聂蓁也是如此觉得。
盛凝薇虽不至于对非友之人生出欣赏,但也觉得有几分意外。
苏大学士吩咐了丫鬟去请小姐出来,然而过了会儿,丫鬟却又匆匆跑回,满脸惊色。
“老爷,不好了,小姐失心疯了!”
苏大学士“嚯地”站起:“胡言什么?”
“不是胡言,老爷,是真的!”丫鬟急道,“婢子们都拉不住小姐……”
她话还未说完,苏大学士已经疾步走出了花厅。
厅堂中几人心有所思地两两互看了一眼,须臾,聂蓁先站了起来:“洛女傅,你随我一道去看看吧。”
盛凝薇自然也就跟了上去,但她因怀了孕处处小心,所以走路也比平常走的慢上许多,等她在近身侍女的搀扶下也来到后院苏大小姐的闺房时,原本的混乱已经平息了下来。
苏大学士的掌上明珠苏慕莲此时正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词,看起来像是犯了魔怔。
苏夫人心疼地凑近了一听,急了:“莲儿说小鬼来抓她去给阎罗王做媳妇儿!”说着已急出了眼泪。
“莫非是中了邪?”盛凝薇从后面走了过来,“不如去请朝华寺的高僧来做场法事吧。”
朝华寺是皇家寺院,盛凝薇这一说,顾微雪和聂蓁都听得出来,她这是要动用自己衡阳王妃的身份卖人情给苏家。
但她话音刚落,苏慕莲又是一声惊叫从床上挣扎而起,一边缩着身子往床角退,一边嘟囔着:“别过来,别过来……我不嫁人,不嫁人了,不要抓我去阴曹,不要抓我!”
苏夫人心疼地不行,一回头拉着自己丈夫的手便已带了哭腔:“老爷,这才刚刚提亲便出了这种事,往后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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