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只觉天旋地转,了无生趣。
讽刺的是,无论是宣宜公主跳下去的那个山崖,还是她后来长眠的陵寝,于所在山脉而言,都是东边。
“我曾答应过她,若有机会,会带她看遍天下河川。但我走了这么多年,去了许多地方,却渐渐发现,已经快不记得她的样子了,曾经提笔便能画出来的她的容颜,如今也只剩下了轮廓,好像本来一直觉得在身边的人正在离自己远去一般抓不住。有时不禁恍惚,仿佛我记忆中的她只是一个梦,除了司明阁里那片荷花,什么都记不太清了。”
“雪儿,今日一别,应再无相见之期,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要多多保重。师父别无牵挂,只最后有一句话要叮嘱你:正因命中从无绝对定数之说,所以即使知命,也不应顺命。汝当切记,切记。”
顾微雪的视线早已被泪水打湿的模糊不清了,看到最后,她忍不住伏在石桌上哭了起来。
老鬼头见她哭得止不住,没柰何地走过来说道:“好了。先生他早有打算,你们顾家的人对这些分别之事竟然还这么看不开么?别哭了,不然待会回去走在路上让人瞧见还以为你和云家的婚事又怎么了呢。”
顾微雪吸了吸鼻子,忍着哭腔,说道:“我想我知道师父他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北星之事
得知顾闻鹤离开的第二天,顾微雪也请得了顾凤鸣的同意前往北星都姨母家探望。
这几天顾月见一直在和她还有她们的父亲斗气冷战,自从那天被打了一巴掌之后就负气跑去了顾家在谷中的别院住着。顾微雪知道她心里在怄什么,但自己没有道理也没有义务去成全她任性的“理所当然”,所以也就由着她去使性子懒得搭理。
临走前,顾微雪也只见到了顾凤鸣,让她有些意外的是,他叮嘱了她一句:“在北星都行事要低调,最好别让人知道你是顾闻鹤的侄孙女。”
她几乎疑心他是不是已经算出了自己这趟真实的目的是去寻人。虽然心中有些疑惑未解,但顾微雪还是点头应了,并没有多问什么。
这一趟到北星都,顾微雪的心境已经和第一次全然不同,踏入北星皇都的那一刻,她看着马车外人来人往的长街,仍有些不由自主地会想起大半年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自己并不愿意去回想的意外。
顾微雪来到位于西葫芦小街上的那座门前墙边爬有藤蔓的宅子,敲开门,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姨父姨母和表妹都不在,顾微雪一问家中的仆人才知晓,原来姨母家出了事。她便一时顾不上再去打听别的什么,急忙让人领着自己就向着府衙的方向去了。
冬日里,长街上的人也比那时少了很多,遥遥的,顾微雪便看见有一长一少两个女子正着急地在向衙役求着什么,又是想塞东西又是想塞钱,到最后,那衙役却是不耐烦了,倏地挥手一推,不知冲她们喝了声什么。
少女只好搀扶着自己母亲抹着眼泪往回走,两人沉浸在焦急悲痛的愁绪中,竟然谁也没有发现顾微雪正在迎面疾步走来。
忽然,年长的妇人脚下打了个趔趄,顾微雪忙小跑上前帮着扶住了险些摔倒的姨母,对方抬起眸看见她,先是一怔,继而抓着她的手便问道:“你爹来了么?”
顾微雪才一摇头,她就叹气啜泣了起来。
李家表妹也委屈地直抹眼泪:“雪姐姐,他们不许我们见爹!”
顾微雪也没多说什么,安抚式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先扶姨母回去再说。”
回李宅的一路上,表妹李彤儿已经基本把事情向顾微雪说了个七七八八,原来他的姨父李天生得罪了有权势之人,几日前被官府抓走之后家里人至今也无法得见他一面,好不容易花钱托关系打听了些消息,却居然是拟将不公开审判后流放。母女两慌了神,这才又急急赶往府衙大牢去,想着无论如何要见上那人一面,结果好说歹说,衙役就是不肯通融。
“有权势之人指的是?”顾微雪对北星都的已知,目前也仅限于出自她师父口中名为司明阁的官署,和那两位名声在外的辅政王。
她姨母擦了擦眼泪,长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北星都有四大门阀,无一不是名门世家,声名显赫。你姨父这次得罪的便是四大门阀之一,盛家的人。”
顾微雪默默记下了这个背景,却又有些不解:“可是,天子脚下,难道他们也敢无视王法,公报私仇?”
“这盛家有个嫡脉之女,便是衡阳王妃。”这番说辞似乎又再勾起了她自己的绝望,声音不由再次哽咽,“这回状告你姨父的正是这位衡阳王妃的堂伯母。”
“他们连说辞都串好了,如何能辩驳是公报私仇。”李家表妹也跟着又哭了,“我就不明白,不就是一匹布么?我们家布庄挂的牌子是‘天下独一布’,她却非说卖给她的便应该是独一无二。就因为这样,那刻薄女人便要来告我爹买卖不实,还要让官府流放他!”
顾微雪蹙眉道:“竟然还有这样跋扈的人。”
“我也是没了主意,你看这天寒地冻的,要是真流放他,我担心半路上他的身子便熬不住了。”姨母流着眼泪道,“不如写封信请你爹过来一趟吧?让他帮忙卜一卦,看看可有没有什么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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