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身份地位,单说言行举止。便称得上是所有女子的楷模——
身着绛紫色对襟立领宝瓶纹华缎褙子的谢氏步履平稳的来到了门边,发髻上斜斜插着的两支赤金衔南珠金钗。和饱满的耳垂上的两只血红色的水玉滴,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炫目的光芒。
“方才路上耽搁了,这才来的晚了,你这丫头可别在心里怨我才好……”谢氏径直握住了江樱有些发凉的手。满面歉意却口气亲近地说着,目光移至堂内,瞧了一眼。似未发现凌乱的座椅和不慎打翻的茶盏一般,平静而遗憾地问:“这是已经结束了吗?”
对上这样一双满是歉意且关切备至的眼睛。和清晰地感受的握着自己的那双手传来的温度,让刚经历了一场变故的江樱心下微有些触动。纵然知道谢氏如此待抱有何种目的,但还是忍不住内心应景而起的情绪。
她不知是自己的戒备心太弱,还是谢氏的亲和力过强,或许也跟及笄礼被毁所带来的打击有关。
满面复杂的轻一摇头,眼中便泄露了些许失落。
谢氏见状微微皱了眉,再度环顾了四周一遍,也不知心底有数没数,总之未有多问,只握着江樱的手又紧了一些,道:“既然礼还未成,那便说明我来的也不算太晚……虽然没能赶得上三加三拜,但添笄却是刚巧的——”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静了一静。
忽然上门的晋夫人要为这姑娘添笄……!
真是怪了……这姑娘什么身份?
除却被庄氏请来的邻舍之外,随同季夫人一起来的妇人们也无不意外——毕竟就季夫人所言,这小姑娘祖上做酒楼生意起家,前些年败落了下来,父母双亡,现如今跟着将其带大的奶娘过活,因其奶娘的夫君同季大人交好,故季夫人才接下了那封出席正宾的邀请函。
她们跟着过来,看的也全都是季夫人的面子,所以从一开始便对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有些瞧不太起,至于方才态度稍好了些,却也是看在其及笄礼被毁了的可怜份儿上——
可……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这风国上下身份最尊贵的妇人、第一士族晋国公府里的主母谢氏竟出现在了这俨然已经胡乱收场的及笄礼上,且对这丫头举止如此亲近!
且不提眼珠子都要瞪得掉出眼眶的众人,单说庄氏,也是懵了一下。
可她这是高兴的!
她就是再蠢,也能想得到谢氏此举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力!
……或许,樱姐儿的及笄礼还有救呢!
“多谢晋夫人前来捧场,为樱姐儿添笄……”庄氏喜不自胜地行礼,忙又看向梁文青,催促道:“文青,快将东西收拾摆正——”
“哦……!”梁文青堪堪回神,连忙提裙奔回了台上。
这种反转有些难为了江樱艰难的反射弧,她一时间十分不解为什么奶娘梁叔文青,还有包括先生在内,都一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神情。
一直将谢氏当做‘需要仔细留意防备’的人来看待的她。实际上已经在极大程度的忽略掉了身份尊贵的谢氏所具有的影响力。
谢氏见她表情迷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玩笑着问道:“怎么,你该不是怪我不请自来,所以决心要让我白跑这一趟罢?”
江樱理所应当的摇头,面上不好意思地说道:“恐夫人事忙,便未叨扰相告。”
这自然是体面话。
事实上。她从一开始便没打算告诉晋氏。
避开晋家这些人远远的。是她一直以来的行事原则。
但既然谢氏找到了这里,她自然也没有赶人的道理。
晋大哥所交待的是,是让她远离这些人。但若非必要,却不能贸然撕破这层脸皮。表面上的和平,还是需要维持的……
“你这丫头说的都是什么傻话?我就是再忙,又怎么能错过这么重要的日子?”谢氏微嗔着说道。
江樱愣了愣。
她能感觉的到。谢氏今日待她格外的亲切。
且这种亲切同以往的那种还不相同,像是有意在做给旁边的人看。
似是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很看重、并且很喜欢她。
“快上去吧……!”季夫人上前笑着说道,边催促着江樱,边对季夫人行了个礼。
满脸复杂的江樱被季夫人牵着回到了台上。
本欲离开的众位妇人们原地踌躇了片刻,后也不知是哪个推了哪个一把。一位身材圆滚的妇人快步上了前去,一脸荣幸溢于言表地同谢氏见礼,说话之时激动的脸上的脂粉都抖落了好几层下来。
“妾身俞氏。见过晋夫人!”
“晋夫人安好……妾身是季知县家夫人的手帕之交,晋夫人唤妾身鲍氏便是!”
“晋夫人……”
越来越多的妇人上前见礼。拼了命想要往谢氏面前挤,却又怕冒犯不敢靠的过近,只一双双饱含好奇与尊崇的眼睛死死地胶在谢氏身上,似乎能多看上一眼都是天大的荣幸,出了这道门儿之后同别人说起自己曾亲眼见过晋夫人,还说上了话,自个儿的身份便要提上好几个层次了一般!
谢氏也未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却也没了方才拿来对待江樱的那副慈和神色,只不温不冷的点头,脸上挂着得体的浅笑——虽然人就在跟前,却能让人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双方因为身份的差距而带来的天差地别,便好似云泥之别一般不可逾越,只能是俯首与仰望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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