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髓天元目眦欲裂地看着他。
“恶鬼!就算今天我们都死在这里也没关系!鬼杀队不会放过你!你一定会遭到天谴的!”
“宇髓先生,你又错了哦~”童磨笑眯眯地说,“神佛是不会降下天谴的,所以这个世界上,一向是善良的好人遭到蛮不讲理的对待,而坏人则一个个飞扬跋扈,过的要多痛快有多痛快,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还没有理解嘛?脑子这么笨一定很难受吧?”
“童磨大人说的对。”我笑道,“只是请容我补充一句。能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鬼,其实已经不能算作是鬼,而是跨越生死界限、不受人类怨念染污的存在,自然也不再受到人类眼中那扭曲的‘天道’的遏制,如果硬说的话,这种生物叫做‘鬼神’才比较合适。宇髓先生,你尽可以将今天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报告给产屋敷,或是告知你们鬼杀队任何一个活下来的人,但是你这么做的话,除了为这些人带来无休无止且毫无意义的痛苦、仇恨和杀戮,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好处。你最好想清楚再做决定。”
“诶?小染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不要当神,做鬼就很好呀~”鬼抱怨起来,“做鬼最开心啦!啊,这个女孩子就快要死了哦,宇髓先生,你是想让她就这么死掉,还是接受我的血变成鬼呀?”
他轻轻挥了挥扇子,几条莲蔓就将那奄奄一息的少女送到了怀里。童磨抱着那名为雏鹤的少女,伸出舌尖舔舐她脖子上流出的残血。
“只剩一口气了哦,快点做个决定吧~”
那男人的眼中只有绝望。
“雏鹤…雏鹤她说过,想退居二线,以普通人的身份度过余生…她只有这么简单的愿望而已啊…”
听到这话,我含着眼泪笑了起来。
“宇髓先生,小梅对我说过,她也只是想在大一点的店里工作,多赚点钱,和哥哥过上能吃饱饭的日子…而已啊…”
“是我错了…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我可以去死,但我没有权利…没有权利替雏鹤决定她的生死…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从家族里退出啊…”
宇髓天元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目光一片空洞。
“请…救救她,救救雏鹤吧!哪怕是…哪怕是…”
我几乎不忍心再看下去,于是扭开了头,却听见童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真是无趣啊…宇髓先生。”
鬼松开手,将瘫软的少女丢在了地上。
“当年妓夫太郎可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呐。你会想这么多,只是因为没有经历足够多的痛苦而已。小染说的对,你们这样的人,不配得到我的救赎哦。”
“啊,第一次有玩腻了的感觉呢。小染,今天的工作就算结束啦,我们走吧~”
“是,童磨大人。”
肆虐在整条街道的莲蔓突然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沉默地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位以杀鬼来赎罪的柱。
他这辈子都注定得不到想要的救赎了。
“三条街之外有家医院。”
我轻声说道,“你现在送她过去还来得及。”
那男人猛的抬起头来,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
“宇髓先生,你该庆幸这里是银座,而不是罗生门河畔。”
说罢,我再也没有回头,跟着童磨踏入了前方的黑暗中。
一直到车子开上山路,我才慢慢止住了眼泪。
“诶呀呀,小染又是因为什么在哭呀?”鬼笑嘻嘻地递给我一方手帕,“我看鬼杀队算是完蛋啦,剩下的猎鬼人不是开了斑纹快要死掉的,就是今天这种脑子不好的蠢货,而且只要是在人多的地方,他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哦?”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小梅了。”
我擦干眼泪,感觉迎面而来的山风让自己清醒了很多。
“我曾经告诉那孩子,要放下仇恨,努力去争取幸福。”
“现在想想,我也是虚伪的人呢,我有什么资格要她原谅人类?这些…自始至终,都没有将她当作一个人来看待的人类。”
“小染又在苛责自己了哦。”
童磨开着车,平静而笃定地说。
“不要想那么多啦,小堕姬他们一定已经转世了,下次见面时大家再做朋友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鬼的安慰对我来说永远管用。
“嗯。以后…一定还会见面的。”
我看着他微笑起来,忽然发现那件银白色羽织的前襟染上了一抹暗红。
“诶?你把衣服弄脏了?”
鬼低头看了一眼,“哦哦,可能是抱那个女孩子时沾上的吧,小事而已~”
他随手一扯,就将那件羽织顺着路边的山崖丢了下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衣服消失的方向。
“童磨大人…那是桐生织啊…今年三越吴服店卖至少三四百元一件,差不多是普通人大半年的薪水呢,你、你就这么给扔啦?”
“诶?人家的衣服弄脏了都是这么办的嘛,被信徒看到上面有血的话会感到不安哦,到时候又要送人去极乐,很麻烦的呀~”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喜欢穿红色?”
“对呀,那样不容易被发现哦~”鬼洋洋得意地说,“人家是不是很聪明?”
“……你今年都不准买新羽织了!穿你那没品味的红衣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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