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牟大人以一种非常古典而优雅的姿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开口问道:
“神灵…果真也关注人世之事?”
“当然,但他们不愿沾染因果,所以从不插手,只是选择特定之人赋予某种才能,充当棋子罢了。”我答道。
“这是何意?”
“比如按照我的推测,产屋敷家族正是这样的棋子。神明们厌恶鬼这种超越常理的生物,又不愿自己动手,就以诅咒的形式来逼迫产屋敷一族清理门户,因为无惨大人本是出自这一族,血脉上的联系,让他们之间产生了无法断绝的因果。而产屋敷家就真的以此作为使命传承千年,神明们当然也很慷慨,给了他们杀鬼所需的金钱、地位、头脑以及号召力,让他们能够召集起鬼杀队这样的组织。但所有这些天赋都不是白给的,产屋敷存在的意义就是杀鬼,除了杀鬼这个执念,别的什么也没能剩下。人类自以为传承的是自己不屈的意志和伟大的信念,其实只是神灵碰也不想碰的怨恨和业力罢了。”
一贯稳重的黑死牟大人竟罕见地有些恍惚。
“竟是…如此吗?但即便…是这样,拥有天赋之人…终究是…高不可攀。”
“不论什么天赋,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得到。”我喝着茶,缓缓道,“就像早云他们那些开了斑纹的剑士都活不过25岁一样,人的力量,本来不足以与强大的鬼匹敌,想要获得更强的力量,神明自然会从你身上剥夺其他的东西,比如寿命。这是为了因果的平衡,但人类往往只在乎眼前的事,不会考虑那么多。”
“倘若有人…能活过25岁呢?”黑死牟大人沉沉地说,“既拥有…高不可攀的天赋,也拥有…寿命,连剑技…也能传承下来…”
“这听起来倒是受到了神明的偏爱。”我笑了笑,“但必定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代价。就拿我作为人类时的记忆说吧,因为眼睛比较特别,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算是种天赋,但代价是从小就被柳生家视为不祥之人,受到父母的厌恶,早早就被送到神社里当祭品…那样的人生,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是怎样的…感受?”
“诶?”我蓦然发现黑死牟大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即使习惯了他的注视,六只眼睛造成的压迫感还是油然而生。
“您…指的是什么?”
“拥有天赋…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个嘛…倒是没感觉到多少好处,谁愿意天天看见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啊,和常人不一样的世界,是非常孤独的。”我苦笑,“如果问我的感受,我宁可不要那种天赋。江户的女孩子本来就地位低,母亲又只是妾室而已,整天被人叫做小怪物、邪祟什么的…就连上街买个点心,都能被正室的嫡子打个半死,按理说该叫他一声兄长的,可那种兄长…大概只想杀了我罢了。”
“无依无靠的感觉是很糟糕的,黑死牟大人。”我放下茶杯,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忆中,“那种感觉我记得很清楚,所以当那孩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拦住了打我的人,还向我伸出手,问我要不要紧……真的让人以为是神明降临,因为从来没有人那样温柔的对待过我。”
“他告诉我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我是个勇敢的女孩子。对当时的我来说,仅仅是这么两句简单的话,就让我觉得,我的生命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我…有资格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也必须活下去。”
“真是的,我干嘛要跟您说这些无聊的事。”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大概是因为黑死牟大人总给人很放心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就说了这么多话…”
“无妨。”黑死牟大人淡淡地说,“我一生…只追逐剑术,生前确也不曾…听人说起…这样的事。”
“那是否能容我问一句,您口中这个有天赋、受到神明偏爱的人到底是谁呀?”我有点好奇地问,“是您的朋友吗?”
他拿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是…我的胞弟,与我是双生子,却有着…超出常理的才能。”
“黑死牟大人的剑技如此完美,为什么总要夸赞他人的才能?您自己也是无人能及的剑豪啊!”我不解地说,“您若是总记得他人的天赋和自己的失败,岂不是太过痛苦了吗?”
“生之意义…和…死之悲哀…执着于此,本就令人苦痛。现在想来…我终究也…只是凡人罢了。“
黑死牟大人放下了茶杯。
“继续吧。我只能…将月之呼吸的剑型…教给你,至于…能领会多少…就看你的才能了。”
第70章 无限(3)
“黑死牟大人的弟弟?”
童磨在脑内传讯的另一头笑的讳莫如深,“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呐,不,在无惨大人的记忆里,那根本不是人类,而是怪物才对。”
我坐在树上啃着一颗金色的果子,“就是因为听说这个人有着超乎常理的才能,好像剑术相当厉害,连黑死牟大人都用高不可攀来形容,我想象不出来,那是能厉害到什么程度啊?”
“厉害到让无惨大人几百年后想起来还害怕到发抖呢。那天开会时我不是差点说出来了嘛,你看看无惨大人那个样子,都已经下地狱了,还是连提都不让提,诶呀呀,也太可怜了,当年应该是被砍的不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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