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所以你变成鬼只是因为好玩吗?”我哭笑不得的打断了他,“仅仅为了这样的原因,就彻底放弃了人类的身份和生活吗?“
“没有放弃哦,毕竟我白天还是有好好工作的,在倾听信徒们的祷告这方面,人家可是一直很认真的哦~至于其他的嘛……”
他停顿了下,以一种似笑非笑的声音说道,“小染难道觉得,我曾经有过人类的生活吗?“
“诶?”
“不论父母还是信徒,都把我当作神明之子,我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被人当作是神明的意思。母亲不让我叫她母亲,也不肯给我取名,直到遇见小琴叶,我才知道别人的母亲是什么样子。人类的喜怒哀乐,我全都没办法理解,就算每天都在听他们诉说种种痛苦的事,也只觉得可笑又可怜罢了。记得小的时候对他们还有过厌烦的感觉,后来连厌烦也没有了。”那只鬼淡淡的说,“小染,我啊,和猗窝座阁下不一样,人类的生活,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虚幻呢,没有所谓的痛苦和快乐,也没有一点值得留恋的东西。”
我隔着黑暗,看到他似乎笑了笑,“如果没有变成鬼,就连我给予信徒们的救赎都是虚幻的呢,极乐净土,呵呵……反正活着也那么痛苦,还不如直接吃了他们,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也就相当于永生了,那样一定会幸福吧,毕竟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给大家带来幸福啊。”
原来如此,那个关于极乐的童话,是你讲给信徒,也讲给自己听的啊。
—— 我希望大家都能从我这里得到幸福,这是我存在于世上的意义。
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意识到呢?两百年前荒川神社的那个午后,当那孩子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是何等的孤单啊!
世界的色彩映在他眼中,他却什么也看不见。
就像一个纯粹的盲人,自己看不见,却还要为他人指路。然而即使哭或者笑,他人所看到的,也只是神明的慈悲而已。
那个神坛上的孩子,一直以来活的就像一个透明的幽灵,他是如何一个人熬过这样的孤单的呢?
我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只感到那颗属于白的心,痛的好像刀割一样。
“如果可以早点遇到童磨大人就好了。”我喃喃道。
“小染在说什么傻话,都说了人家不后悔变成鬼嘛~况且现在遇到小染也不错哦,至少小染是第一个愿意听人家讲话的人呢~”鬼颇有点感慨地说,“先前不管是黑死牟大人还是猗窝座阁下,都对人家好冷淡啊,就连无惨大人和小鸣女也是,诶呀,真是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人家有好好跟大家相处嘛。”
“那必定是因为他们太笨了,听不懂童磨大人讲的笑话。“我笑道,“你以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诶?真的吗?那小染知道女孩子身上哪个部位的肉最好吃吗?对于这个我可是很有心得…“
“……那种事就不用讲给我听了啊!咦,有人来了。“
对面的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身穿白色的道服,竟是那位名叫狛治的少年。只见他走近屋子前面剩下一半的门柱,皱着眉看了看,扭头又走进林子里,过了不多时,竟然扛着一根差不多粗的圆木走了出来。
直到他以极快的速度垒起了一堆木头,我才意识到他在干什么。
童磨比我先一步反应过来,极其热情的冲对方挥着手喊道:
“猗窝座阁下!您是来帮我修房子的吗?诶呀,这太让人感动了!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说罢他就跳下树向那少年走去。
对方的回应是一根迎面飞来的圆木,童磨眼疾手快的一扇子将木头削成了两半,接着笑嘻嘻的说:
“您太热情了,不用急嘛,人家这就来帮忙~”
“滚,我看到你就恶心。”名为狛治的少年沉着脸说。
我赶快跑过去拽住那只故意讨人嫌的鬼,低声对他说:“你不行,看我的。”
还好,我走过去时没有被木头扔。
我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发现那少年虽然不爱说话,但干活极麻利,几下就把碎掉的木柱子换成了新的,于是笑着说:“狛治阁下好厉害,这修房子的技艺可不是谁都会的。”
他抬头扫了我一眼,冷冷的说:“以前在师父的道场干过。”
“那就辛苦狛治阁下啦。”
“恋雪让我来的,要谢你去谢她。”
“会的,恋雪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她。”我真诚的说,“对了,我们聊天时她跟我提起过,狛治阁下是江户出身?”
少年边徒手削掉木头上不平整的地方,边随口答道:“是。”
“巧了!”我高兴的说,“我在人世时也曾在江户城附近住过,对城里很是熟悉呢!我问过恋雪,你们那时主政的是先代的家继将军,我那时已经是吉宗将军啦。虽然我在神社长大,但和将军的侧用人、柳生大人一家熟识,柳生大人和夫人还来过我的神社喝茶呢。”
他莫名的看了我一眼,摇头道:“我对那些武士没兴趣,不认识什么柳生大人。”
咦,记得之前黑死牟大人知道我懂武家礼仪,立刻就亲切起来了,为什么对他不管用?
“这样啊…还有还有,我以前住在那边的时候,喜欢去二条城一家店买樱花团子吃,你知道那家店吗?就在街角,我记得叫松本还是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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