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指夹紧,手上一重,沾着饱满墨汁的柔软笔端孰地矗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大大一团墨迹。眼帘半遮的双瞳中泛着大片暗沉的黑色,似无边无际的黑海给人以压抑的窒息。两鬓长长的发垂在侧颊那里,飞起的发丝剪碎过度冰冷的目光,还是挡不住蚀骨寒冷的凉意蔓延。柳白、张扬两人感觉到这突然的沉重,垂头恍若不见。
张扬,该你了。短短的沉默后,她徐徐开口,听不出话中隐含何种情绪。
属下打探过,无影楼执事妙风尚在炎京,上次买凶对六小姐不敬的事他们说只有六小姐前去,才会告知真相。张扬的声音中带着自责与歉意,还有满满的不甘心。
鱼璇玑闻之心下一冷,嘲道:这么说,你被他们发现了?对于铩羽骑她不甚了了,但能为三国称道的军队又岂是那么不堪一击的?司空凌从中挑选他们给自己,虽不说会把最厉害的人给她,起码也不是什么浑水摸鱼得了虚名之辈。这事说得好听是无影楼太过神通广大,难听些就是他们办事不力!
属下该死,请六小姐责罚!张扬倒是好秉性,知道自己没办好事,也不自己替自己求情。柳白笔直地站在旁边,脸上看不见任何动容。
责罚?鱼璇玑蓦然冷笑一声,徐步走到两人跟前,脸上没有点温度。我不责罚你,你自己找十皇子去。柳白,你去安排下本小姐要见妙风,尽快。
属下可以戴罪立功!被赶回去先不说司空凌会如何惩罚他,对军士而言那是对他做事能力的质疑。头可断血可流,他万不能受这样的怀疑!
用不着!鱼璇玑直接拒绝,冷着脸也不去看他二人。现在,离开本小姐的书房。
柳白为难地看着张扬,忽然伸手点住他的穴道,拱手道:六小姐,方才得罪了。说完话,看起来并不比张扬强壮的柳白直接将他抗在肩上,很快就消失在鱼璇玑眼前。
鱼璇玑手指一松,那被她握着的狼毫笔毫无防备地倒在案上,从中央生生平整地折断。那硕大的墨迹已然晕染开,勾勒出一朵墨莲的雏样。白逍骗了她,竟然骗了她,居然拿他白家的东西来骗她!因愤怒而心潮澎湃在心海中掀起滔天巨浪,大有淹山填海之势。这一刻,她很久都没大动的杀机蓦然汹涌而起。墨色泛滥寒光潋滟的双瞳微缩,忽然
小姐,卫姨娘在花厅等候,奴婢特来请示小姐是否要见。外面,黄香脆声禀报。
秀致的眉一横,双眸闪过不明的神秘,沉声道:告诉她,本小姐会见她的。
安勇入狱,听说她也整日哀痛伤心,夜夜哭泣。最开始安禄还去探望过她,后来安勇的事情越老越大,安禄也生着气就不再管她是死是活了。卫姨娘算是在众多姨娘中彻底失宠了,好在她平日都没怎么在明面上为难旁人,不至于落得墙大众人推的下场。
鱼璇玑在楼上盘膝打坐运行了几周天后,身体的经脉也疏通了许多,这才慢悠悠地走下楼去花厅。
卫姨娘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昔日那张丰腴慈善的脸变得瘦可见骨,难见往日一分神采。鱼璇玑步入花厅,乍一见她还真有些认不出来。林尚书夫妇抢尸体那天,她为了安勇给他们下跪,还挨了林夫人一巴掌。不管她如何不喜欢卫姨娘,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很爱自己儿子的母亲。不过,鱼璇玑不会因为这点而饶恕她。
她,向来都是冷血无情的!
你来碧瑶阁找本小姐有什么事?摆开衣摆端然坐在主座上,拒霜丫鬟乐颠颠地将刚沏好的茶端上来,笑眯眯地倒上一杯送到她手上。
陪卫姨娘来的人是李姑姑,看她对卫姨娘的态度,李姑姑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六小姐,大公子现在是遭了难,但我们姨娘也是相府里的正经主子,是你的长辈,你怎可这般无礼?要
唰啪
不耐烦的鱼璇玑忽地甩手,手中的热茶呈直线袭向李姑姑的脸,茶杯中滚烫的热茶倒了她一脸,顺着她胸口摔落在地发生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被热流袭脸的李姑姑先是吃惊地一叫,感到痛楚当即变成了惨叫。大小姐,大小姐,老奴
想死就继续叫。她神情冷峭将手一伸,拒霜端端地将换了茶杯重新倒好的茶送来。
情况来得突然,卫姨娘都迟迟才回神来,着急地朝李姑姑脸上看了几下,战兢不安地站起来,哀求道:六小姐,下人不懂事,请您不要生气,我让赶快走就是。说话时,还不忘记推攘李姑姑几下。李姑姑被烫感觉整张脸又热又痛,眼泪流下来更是火辣得厉害,看卫姨娘眼眶含泪示意她离开,方才的火气和怒气顿时就没有了。她们在相府已经没有地位,再也不能跟以前般摆谱,再说现在是为了
不甘心地握紧拳头,恨恨地扭头朝鱼璇玑看了眼,忍痛道:老奴这就回去。
回去把我屋中收藏的烫伤药拿出来上点。卫姨娘心下难受地拉下她的衣角,看她点头才放手让她走。
你来找本小姐就是想让我看你们主仆情深的?眼前这女人平常佛口蛇心,对亲近的人倒真是好,不过是个陪嫁丫鬟都舍得给她用上好的烫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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