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来小时吧。”
“好。”
话音刚落,一股呕吐感又涌上来,唐蘅连忙按住胃,所幸身上盖着件冲锋衣,遮住了他的手。
晚上八点过,大巴车停在石江温泉酒店正门。唐蘅从前门下车,经过后视镜时,看见自己的面色煞白如纸,眉头也拧着,像是来索命的。
下了车,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只一瞬间,唐蘅觉得好受了许多。与澳门不同,这里的夜空很高很高,无端显得空旷。他抬头望去,第二次来贵州,云贵高原的夜空仍然没有星星。
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迎上,您好,路上辛苦了,”他一边同徐主任握手,一边自我介绍道,“我是石江温泉酒店的经理,老师们叫我小齐就行,齐秦的齐,哈哈。”徐主任矜贵地点点头,孙继豪上前一步与他寒暄:“齐经理啊,哈哈,你好你好。”
“您太客气啦!叫我小齐就行!这些天辛苦老师们了,我们这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真是不好意思……”
“哪的话,”孙继豪笑道,“我们这不就是来帮你们搞扶贫的嘛。”
齐经理一面和孙继豪寒暄,一面找机会向徐主任搭话,一面带着四人向酒店里走去,一心三用,倒也游刃有余。这温泉酒店看着很气派,进了大门是一道古色古香的连廊,唐蘅走在卢玥身边,见她一路都抱着手臂不说话,便问:“师姐,身体不舒服?”
“还好,”卢玥勉强地笑了一下,“就是有点累。”
唐蘅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们这一整天都耗在交通工具上,早上从澳门飞贵阳,中午又从贵阳坐高铁到铜仁,吃过晚饭再坐大巴,确实够折腾。
穿过长廊,路过两个喷水池,总算到了客房部。高高的穹顶上挂着水晶灯,在孔雀绿的大理石地面投下重叠的影子。电梯口站着服务生,见他们走来,先是微笑着鞠了一躬,然后为他们按下电梯门的按键。
齐经理介绍道:“学生们住双人间,在二楼,老师们的单人间在三楼。”
徐主任施施然道:“我们这有两口子,可以安排在一间房的。”
“啊?”齐经理的目光在四人身上一转,即刻说,“真是不好意思,三楼也有双人套间的,我马上去安排……”
“不用麻烦了,”卢玥打断他,“就这样住吧。”
孙继豪也跟着点头:“对对,就这样吧,不用换房间——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于是四人分别拿了房卡,由服务生带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齐经理说的单人间,其实是宽敞的套房。拉杆箱已被提前送进来,各个房间的灯都亮着,卧室,书房,会客厅,浴室,以及一个半圆的露台。空气中飘着浅淡的香味,说不上来是哪种香。唐蘅仍然有些想吐,脱了冲锋衣走进露台。
隔壁露台的躺椅上摊着个人,正是孙继豪。
“师弟!”孙继豪笑眯眯地说,“待会去县城逛逛吧,我问了,开车十分钟就到。”
“不了,”唐蘅双手撑在栏杆上,白衬衫早就皱巴巴的,“我有点累。”
“哎哟,那几个小姑娘要失望了,特地求我来喊你呢。刚才在车上就想和你聊天,你冷着脸她们不敢。”
“……”
“得啦,”孙继豪起身,扭了扭脖子,“那我去了,我的给卢玥买药。”
“她怎么了?”
“没啥事,就是过几天可能得吃点布洛芬……”
他提起买药,唐蘅这才想起晕车贴,接下来几天他们会去贫困村调研,走的都是山路,没有晕车贴怕是难熬。迟疑片刻,唐蘅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啊?要买什么吗?”孙继豪看着唐蘅,“你是不是挺累了,我帮你捎回来吧。”
“……没事,我和你们一起去。”
二十多分钟后,一行人来到石江县城的主干道。
齐经理和司机一起把他们送过来,这会儿又成了他们的导游,领着几个学生走在前面,热情介绍着石江的风土人情。石江县城面积不大,一条小河穿城而过,沿着河边,能嗅到很淡很淡的水腥味。
路过一家药店,孙继豪拿了盒布洛芬,然而店里没有晕车贴,只有晕车药。孙继豪干脆道:“那就晕车药呗,来,两盒一起结账。”
不待唐蘅阻止,他已经抽出皮夹,迅速递过去一张五十块纸币。
唐蘅只好接下晕车药,向他道谢。
“客气啥。”孙继豪大大咧咧地说。
众人跟着齐经理逛夜市,晚上十点,还算热闹,四处亮着黄油油的灯。两个学生送来刚买的炒洋芋,一次性纸盒盛着,撒了葱花和孜然。
“老师,他们这边把土豆叫洋芋诶,这么大一份,才四块钱!”仿佛是件很新奇的事,学生语气惊叹。
“这边产小土豆,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孙继豪用竹签插起一块送进嘴,“唔,土豆味很浓。”
“豪哥,小土豆是什么?”另一个女生问。
“也是土豆,不过个头特别小,”孙继豪屈起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大吧,去年我们到贵阳出差吃过的。”
“你们去年就来过贵州了!”
“去年是徐主任、王山、我和卢玥,”孙继豪看看唐蘅,“师弟是第一次来吧?”
“……”唐蘅捧着碗炒洋芋,没有吃,却感觉被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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