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原明显怔住了,随即松开抓着乌天领口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双目雷劈般失神。
乌天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儿。
滚,聂原抄起小板凳,像昨晚砸那帮男人一样,往乌天身上砸去:滚你妈的!
乌天滚了。
慢腾腾地走在正仓北路上,乌天捏捏眉心,剧烈的情绪起伏之后,是巨大的茫然。
刚刚两人的争吵一遍遍在脑子里重放。
我都说了些什么?
这会儿不少工人都下班了,三三两两坐在路边的小摊上喝酒吃饭。四周是热闹的,反而使得乌天心里更安静,宛如山间下了大雪,什么声息都被盖住了。
只有十几分钟前他说出的话,像是天神的诅咒,声如洪雷,一遍遍回荡在这片绝对寂静的天地间。
他说聂原也是废物。
对,这话是他说出来的不仅是说,是嘶吼,他嘶吼出来的。
废物,聂原,废物,聂原,你就不是废物了?
这场撕皮放血的争吵把乌天的力气都抽干了,他干脆买了盒烟,一屁股坐在了路边儿。一盒烟就这么捏在手里,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乌天才发现自己忘了拿根烟出来抽。
是乌校长。
乌天,你现在在哪呢?
在在外面。
跟同学玩儿呢?
嗯。
哪个同学啊?
乌天已经疲惫地连编都懒得编了,干脆说:你不认识。
小天,乌校长语气柔和了一些:你爸妈这会儿都不在,你如果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可以告诉姑姑。
乌校长的话像一把小锤子,正正好敲在乌天脑仁上。
他听出她话里的循循善诱了,她一定是知道或者预感到了什么。
七年前的事情,现在还让她紧张。
也对,从毕业回家到现在,一年了,乌天的生活除了上班就是上班,身边关系好的朋友也就是个周贺。
还有谁,能让他反常而强硬地拒接了家里安排的相亲,半夜三更去帮忙打架,还主动动用了一向不耐烦应酬的关系呢?
也就是他了。
小天儿?乌校长叫了一声,语气已经带了焦急。
她担心,乌天想,担心自己再像七年前那样误入歧途。
姑,乌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又绵长又沉重:我挂了。
说完也不等乌校长回答,就挂了电话。
然后乌天迅速打开短信的页面,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乌校长。
只有两句话。
以前的事儿我都知道了。
我还是爱他。
屏幕上出现发送成功四个字之后,乌天迅速关掉了手机。
爱是什么呢,重逢之后,乌天只对聂原说过一次我爱你,是那天晚上,聂原气急败坏地把乌天拽到酒店开.房时,乌天搂住他,说,聂原,我爱你。
其他时候,乌天只说过,我喜欢你,我喜欢聂原。
因为爱是很沉重,很难以启齿的。什么事儿一扯到爱,就不像喜欢那么纯粹了,说得粗俗一点,喜欢是想怎么睡你,爱是想睡完你之后的事儿。
乌天虽然没说过,但他知道如果和聂原在一起了,将要面临多少阻碍和家人反目,丢掉工作,失去经济来源,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所以他一面对聂原说我喜欢你,一面自欺欺人似的,回避那些可能面临的问题。
说喜欢挺不错的,既表达了爱慕,又不着痕迹地规避了责任。
但直到刚刚那一刻,乌天终于不得不直面自己尽管他的确如聂原所说,是个不就仗着家里的废物,他的工作是家里给解决的,他花的钱有很大一部分是家里给的,他住的房子也是爸妈挣来的。
但不行,乌天带着一种打碎一切后的平静想,就算我是个废物,我不能不爱他。
乌天起身,把手机揣回兜里,向聂原家狂奔而去。
后背上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被聂原用板凳砸的你今天就是砸死我,我也得告诉你,乌天看着那个距自己越来越近的、两侧堆满垃圾的楼道想,我是爱你的。
聂原。
聂原!乌天一把拉开聂原家虚掩着的铁门,大喊道。
聂原就坐在刚刚他俩吵架的小过道里,瘦削的后背正冲着乌天。
乌天看见他后背猛地挺直了。
乌天快步走过去,弯下腰刚要拉住聂原的胳膊
聂你干什么?!
聂原一手的鲜血。
聂原明显是没料到乌天会折回来,一脸跟不上节奏的呆滞:我
你他妈的割.腕?!乌天瞪圆了眼,大吼道:手机你手机呢!见聂原不理,便迅速掏出自己的手机,开机。
你抽什么风!聂原终于在乌天呼叫120之前反应过来,一把将乌天的手机夺过去:我刚才砸你的时候被板凳上的钉子划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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