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水站的老板劝倪星桥先回去,但在这种情况下,倪星桥更要早点找到姚叙了。
万一姚叙今天看见了他,明天就不来了怎么办店老板开始收拾东西,他今天要提早关门,回家买菜做饭。
倪星桥就一直跟着他,跟着他从店里到了菜市场,眼看着要跟回家了。
老板实在拿他没办法,觉得自己怎么惹上这么个麻烦精。
“小伙子,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一呢,我不知道他到底住哪儿,二呢,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老板说,“我看你人模人样的,但就你今天这架势,谁看了不害怕我还敢让你去他家”老板可不敢担那个责任。
倪星桥恳求说∶“大哥,求你了,我就是想见见他。”
他眼睛通红,只要想到姚叙,就觉得眼泪即将喷涌而出。
这么多年了,他都从笨拙的高中生变成了疲于奔命的打工人,这些年里无论经历着什么,他都没放弃过等待和寻找。
他每天都在幻想自己跟姚叙见面的场景,却怎么都没料到,当他们真的重新遇见了,别人跟他说,姚叙是个哑巴。
倪星桥宁愿自己受苦遭罪,都不愿意姚叙再吃一丁点的苦。
可是看起来,姚叙这些年一点都不比他好过。突然之间,倪星桥难过起来,无法想象姚叙究竟经历了什么。
老板铁了心不搭理倪星桥,摆摆手,上车走了,走前还警告倪星桥,再跟过来的话就报警。
倪星桥不怕他报警,可是在这个地方,一时间打不到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店老板离开。深冬,天黑得早。
倪星桥站在夜幕降临的菜市场,不知所措。最后,他又回到了那个送水站。
倪星桥在送水站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等了一晚上,吃了一桶泡面,喝了三杯加冰的黑咖啡。他片刻没有合眼,生怕自己打个盹就错过了姚叙。天亮之前,倪星桥又发了新的邮件给领导,依旧是请假,他觉得自己今天也没办法回去上班了。只要能把姚叙找回来,这工作他不要都行。六点多钟,天突然开始飘起小雪来。
雪花落在小路上,落在路边光秃秃的树枝上,落在不远处热气腾腾的早餐摊周围。
倪星桥看着尚未亮起来的外面的世界,想着不知道姚叙今天来的时候会不会多穿点。
快七点的时候,天逐渐开始蒙蒙亮,雪也越下越大了。
倪星桥起身出门,他记得送水站老板说姚叙每天七点左右来开门取水。他生怕错过,早早守在门口。
零下二十多度,倪星桥的身上很快就落满了雪。他一点都不怕冷,很多时候他发现自己有自虐倾向,就好像自己多承受一些,姚叙就能多好过一些。
他就那么站着,站成了这条小街里一个无声无息的雪人。
七点整,昨天那辆灰色的面包车缓缓驶过来,车身上也积了层雪。
倪星桥瞬间提起了精神,全身倒流的血液似乎都能让身上落着的雪融化。
开车的人看见门口站着的人,突然之间有些慌乱,他下意识想开车离开,但车子还没来得及发动,就看见那个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家伙跑了过来,期间还脚底一滑,差点摔倒。
倪星桥满心欢喜又有些紧张,他跑过去说∶“姚叙,我找到你了。”
车里的人皱起了眉,目光不看向他。“姚叙”
倪星桥看着对方犹豫了一下,终于下了车。但那个人只是瞥了他一眼,理都没理,往店门口走。
倪星桥也不恼,紧随其后,他只是抱怨说“你当年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开门的动作滞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动作让倪星桥更加确定这就是姚叙。
倪星桥一把抓住他的手,冰冰凉凉的,还有些粗糙。
一瞬间,倪星桥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大雪天,寒风凛冽,哭过的脸被吹得生疼。对方的目光落在抓着自己的手上,几秒钟后,用力抽出,开门进屋。
倪星桥跟了进来∶“姚叙,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进屋的人开始一桶一桶地搬水,从店里搬到车上。倪星桥见他不理自己,索性帮忙一起搬水。一桶水,将近20升,倪星桥本来就瘦得快皮包骨了,抱起水桶走在雪里,有些摇摇欲坠。但他始终咬牙坚持着,和姚叙一起搬完了十桶水。水搬完,那人拿起桌上的送货单,转身就要走。倪星桥不管不顾地从后面抱住了姚叙,说什么都不让他走。
“你不能走。”倪星桥说,“也别想骗我。”他咬紧牙关,对自己紧抱住的人说“你不是什么乔岭,你就是姚叙。”
被他抱着的人看向门外,大雪簌簌地往下落,刚刚被他们踩过的地面又积了一层雪。
倪星桥控制不住自己,他浑身发抖,嗓音嘶哑,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以为不久于人世了,却意外地抓住了一线生机。他问姚叙“你为什么丢下我了”问姚叙“为什么不要我了”
问姚叙∶“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你为什么不能说话了”
他就这么抱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指被一根根掰开,他抱着的人用力将他推开。
倪星桥皱着眉看他∶“我今天要一直跟着你。”他说“姚叙,以前你跟我说会一辈子和我在一起,我信了,所以我就这么等着你来找我,一等就是八九年。”
后面的话,倪星桥几乎是吼出来的,他说“我等了你这么久,等得命都快没了,你还不认我”两个人就这样在店里对峙着,直到老板走进来。“这是干什么呢”老板看了看他们,对倪星桥说“你怎么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