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夫人顺着祁柏轩的手,怔怔的看向裙摆的污渍。
不、不不不,她还没与东郎白头偕老,怎么会
英国公夫人突然推开祁柏轩,头也不回跑出门。
她不信!
一定是孽障在骗她!
祁柏轩摔倒时下意识的伸出手,只感受到丝绸划过掌心的触感。
他换了个盘腿的姿势,怔怔的看向已经没有人影的房门。
为什么?
杀了他,能让阿耶在失去妻子的同时,再也没办法达成令阿耶宁愿放弃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也想完成的事。
为什么要放弃在临死前狠狠报复阿耶的机会?
走出这里,她便只是病入膏肓的弱女子。
若是阿耶不愿意,她甚至连见到阿耶的机会都没有。
良久后,祁柏轩忽然发出声不知是对谁的嘲笑,浑身放松的仰躺。
他不明白。
阿娘半辈子瞧不起虞瑜,临死之前却做出虞瑜才会做的蠢事。
可笑!
院中的仆人突然见到拿着匕首的英国公夫人,纷纷面露骇色,一时之间,竟然不敢轻易靠近她。
在他们的记忆中,英国公夫人虽然长年体弱多病,积威却远胜于老夫人和宜筠郡主。
突然见到英国公夫人发髻散乱,衣袍沾血,甚至只有一只脚穿鞋,另一只脚赤足他们委实难以相信这个仿佛疯婆子的女人是祁氏的当家主母,朝廷的超品诰命。
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英国公夫人已经犹如无人之境的走进英国公的书房。只留下沾染血痕的脚印,向仆人证明,他们没有出现幻觉。
半刻钟后,祁柏枝悄无声息的离开英国公府。
两刻钟后,祁株和祁梅去英国公夫人的住处寻祁柏轩,将祁柏轩带回六房。
虞珩仍旧坐在祁柏轩戴冠的宽椅处。
他透过铜镜看向神色恹恹,衣摆既有褶皱又有血气的人,目光逐渐深邃。
祁柏轩嫌衣服脏不肯落座,随口吩咐道,去给我找身麻衣换上。
原本各司其职的人听到这句话,立刻僵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向周围的人,想要分辨耳朵是否出现问题。
祁柏轩却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自顾自的脱掉脏兮兮的外袍躺回床上。
祁株和祁梅交换眼色,询问的看向虞珩,郡王?
虞珩冷漠的看向祁株,又冷漠的转头,没发表任何看法。
他试图回想有关英国公夫人的事。
虞瑜刚过世的时候,虞珩曾在正院生活半个月。
因为时间太短,没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如今只记得规矩特别严,早膳吃几口,点心吃几块都要经过英国公夫人的准许。
如果没有做到,英国公夫人也不会训斥他,只是用失望的目光凝视他,正院中的仆人也会变得很奇怪,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似的躲避他。
虞珩虽然不喜欢正院,但很长的时间里,都对英国公夫人有明显的好感。
如今想来,微薄的好感几乎与英国公夫人没有任何关系,全靠老夫人孜孜不倦的找茬,偶尔会护着他的英国公夫人才显得值得亲近。
虞珩收回看向正院的目光,闭目养神。
没必要再有交集。
祁柏轩刚经历生死难关,只是去英国公夫人的住处走一圈,便精力不济,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昏暗。
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很容易令人产生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祁柏轩怔怔的望着床幔。
似乎做了个梦,但已经想不起来梦境的内容。
算了,何必为难自己?
他伸手摸向床内的金铃轻轻摇晃。
金铃上缠绕着丝线,另一端的金铃在隔间,能叫来守夜的仆人。
你醒了。角落传来幽怨的声音。
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肯定不是家中的仆人。
祁柏轩既不怕死,也不怕鬼,神色如常的问道,你是谁?
纪新雪冷笑,我是被你骗来的倒霉蛋。
他离开英国公府之后,径直去安国公主府等虞珩,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眼看就要宵禁,只能再赶来英国公府。
这才知道,祁柏轩说英国公夫人马上就要虞珩才特意为戴孝留下。
虞珩已经睡下,纪新雪却怎么都睡不着,便来看看祁柏轩的良心痛不痛,会不会做噩梦,没想到刚好赶上祁柏轩起夜。
祁柏轩陷入沉默
他最近似乎没骗人?
纪新雪没有与祁柏轩打哑谜的兴致,开门见山的问道,楚清玖是谁?
五殿下?祁柏轩反问。
纪新雪再次冷笑。
反应很快,能立刻判断出谁会关心楚清玖。
他再次问道,楚清玖是谁?
祁柏轩慢吞吞的坐起来,我是在去江南赴任的时候遇到芊芊,他是个商家郎君,父母带他走亲戚的时候遇到劫匪,直系长辈全部亡故,只剩下旁支年壮力强的穷亲戚。
彼时他才五岁,我看他可怜,就将他收在身边做小厮。
纪新雪眼中浮现复杂。
五岁的商家郎君和年轻力壮的穷亲戚,可想而知,楚清玖如果没有遇到祁柏轩,会是什么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