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到床榻、妆奁、衣柜、座椅,床上的幔帐、糊窗的薄纱,小到纪新雪的衣物、钗环、护甲、手帕、甚至是点唇的口脂都仔细检查过。
太医和金吾卫反复检查过每一样物品后都觉得安和院没有任何问题。
纪新雪坐在妆奁前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配饰,竟然产生陌生的感觉。
自从去了庄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认真装扮。
因为在地动中伤了头,几乎没再戴过头饰长发都是披散着,前半个月他还记得时刻注意,不能因为没了配饰加持显得违和。等到和虞珩坦白性别后,他就将仅有的担心也忘在脑后。
直到此时此刻重新面对锦衣华服,纪新雪才想起来还有伪装女郎的日常任务。
他举着铜镜仔细观察嘴唇上方的位置,用手指肚反复确认没有毛绒绒的触感才松了口气。
希望阿耶能早日忽悠不是,是希望阿耶能早日对莫大将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莫大将军接受他是郎君不是女郎的现实。
想到长平帝打算在他还没回长安的时候对莫岣说明他的真实性别,纪新雪望着华贵的凤尾步摇重重的叹了口气。
以长平帝对他都不肯透露当初在隐瞒他性别的事上做出多大努力的行为来看,这个黑锅八成是要钟淑妃来背。
好难,莫岣怎么可能相信当时还只是王府娘子的钟淑妃能够收买先帝派去王府的接生嬷嬷,仅凭着金银和三言两语就说服接生嬷嬷隐瞒他的性别?
钟淑妃
倒是不必担心钟淑妃,长平帝对他承诺不会让莫岣对钟淑妃下手,估计等这件事尘埃落定,钟淑妃都未必能察觉到莫岣已经知道他的真实性别。
纪新雪顺着跑偏的思路猜测长平帝会用什么办法说服莫岣,总觉得他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事。
啊,想起来了。
他出生时没被老皇帝抓进宫当药材并没有耽误老皇帝治病,否则以阿耶的性格,五年后绝不会有纪宝珊出生。
纪新雪还专门朝长平帝打听过这件事,长平帝暗示他为老皇帝献子的人是在老皇帝装病时将所有儿子都带进宫给老皇帝当药材的废伊王。
所以莫岣会不会看在他没变成药材也没影响到老皇帝的份上不发疯?
直到已经换了身正红色锦袍的虞珩从屏风后绕过来,纪新雪才惊觉他又在走神,完全忘记原本的打算是梳妆后去举办选糖宴园子。
因为他前段时间总是在发呆被人打扰的时候发脾气,以至于屋内的宫人都小心翼翼的站在角落里不敢提醒他要梳妆。
纪新雪以手杵脸打量虞珩。
去庄子的时候不仅他什么都没带,虞珩也只穿着从成衣铺买来的衣服离开,已经很久没穿颜色如此正的衣袍。
目光顺着虞珩头上的镶嵌宝石的金冠扫到腰间的金麒麟,纪新雪脱口问出他已经好奇很久的问题,你知道你有多少个金麒麟吗?
别的小郎君腰间都是玉佩、荷包、金饰换着戴,只有在极正式的场合,才会同时佩戴玉佩和金饰。
虞珩却不同。
除非是特意想要低调,否则虞珩走到哪里腰间都会佩戴金麒麟,只有特别喜欢的玉佩才会偶尔和金麒麟同时出现在腰间。
虞珩的脚步顿住,眉间浮现思索似乎是被纪新雪问住,他再开时看向的人却不是纪新雪而是身后的仆人,让太医和金吾卫去查我屋内的金麒麟,镶玉和宝石的金麒麟都砸开检查。
说罢,虞珩先将腰间的金麒麟扯下来递给仆人才继续走向纪新雪,解释道,我从小到大戴过的金麒麟都在安国公主府专门的库房中收着,等我们回长安后我带你去看。
纪新雪对虞珩竖起大拇指。
虞珩是他见过最凡的人,没有之一。
他从未见虞珩戴过外表重复的金麒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虞珩至少要戴二百个金麒麟,求问长安公主府的库房中有多少个金麒麟?
虽然纪新雪没开口,但虞珩还是透过纪新雪含着笑意的眼中看到了打趣,他略显窘迫的轻咳一声,视线从纪新雪身上转到别处,眼角余光瞥见整齐摆放的各类饰品时稍稍停顿了下,我帮你选首饰?
他立刻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适的理由,你先养养精神,免得等会无法集中注意力。
纪新雪可有可无的点头,只要别让虞珩给准备让绣娘做的新衣服挑选配色和布料都可以放心虞珩的审美,也就比他差一点点。
虞珩的手指在各色华美繁复的主钗上划过,又去看另一边的华胜,少见的陷入犹豫。
自从知道纪新雪是郎君而并非女郎,这还是虞珩第一次为纪新雪选择钗环。纪新雪的五官大气明媚和长平帝一般丽色过浓,所以纪新雪平日里喜欢用素些的钗环。但毫无疑问,华服美饰才最能衬托纪新雪的美貌和雍容。
虞珩的目光流连在最华美的流苏凤钗和华胜上,想象纪新雪戴上它们会是什么模样,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纪新雪雌雄莫辩的面容而是长平帝不怒自威的脸。
他的手几不可见的抖了下,回头看向纪新雪,你上个月刚在地动中撞到头,只戴朵绢花如何,免得晚上头疼。
别说是选糖宴,整个安业都没有值得纪新雪盛装的人。
纪新雪欣然点头,接过虞珩手中恍若真花的魏紫比在头上,又选了身和虞珩身上的锦袍差不多颜色长裙和蜀锦小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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