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小娘子本是在专心喝水,发现德惠公主的目光,她警惕的抬头看向德惠公主,立刻将手中剩下的小半盏温水一饮而尽。
德惠公主丝毫没察觉颜小娘子对她的防备,仍旧目光灼灼的盯着颜小娘子,大有颜小娘子不数落几句那些在她心中极不识抬举的低位嫔妃,她就绝不移开视线的意思。
纪新雪饶有兴致的望着对峙的两个人,发现颜小娘子正在德惠公主的目光下以几不可查的速度连续后退,马上就要从椅子上掉到地上,才忍俊不禁的走向德惠公主。
看到纪新雪,德惠公主立刻放过颜小娘子,又对纪新雪抱怨了许久,终于再也忍不住疲惫,声音越来越小,靠着侍女彻底闭上眼睛。
晚上依旧只有热腾腾的素面可以吃,众人吃过饭后再次前往灵堂。
进入灵堂后,纪新雪习惯性的先观察环境,目光扫到跪在一处的女眷时,忍不住挑了下眉毛。
德妃、贤妃为首,身侧是苏娴、崔嫔和颜嫔。
二十九名嫔妃整整齐齐的跪在这五个人身后,一个都没少。
在往后是以王妃、清河郡王妃和信阳郡王妃为首的宗室女眷,然后是以几名一品夫人为首的外命妇。
短短一个白天的时间没来灵堂,灵堂内发生许多改变。
除了每个人跪的位置都更有讲究,灵堂内压抑的气氛也改善许多,地上的蒲团更是厚了不止一倍。
最重要的是,每隔两个时辰都会有宫人提醒一批人去附近的宫殿休息。
年事已高的老大人们更是只在嘉王或者莫岣即将出现的时候,才会跪在最前方一本正经的捶地。
无论灵堂的情况如何改善,后半夜都是最难熬的时候。
纪新雪借着磕头的遮挡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准备趁着灵堂内正人多,出去更衣顺便放风。
他刚有动作,虞珩就转头看过来,二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拖着麻木的双腿走出灵堂。
拜灵堂内混杂的各种诡异气味所赐,纪新雪嗅到灵堂外的烟灰味都觉得清新。他宁愿在灵堂外冻得打哆嗦也不想回灵堂内,可惜
纪新雪只能安慰自己。
再忍一天,回长安就好了。
碧绢捧着两件斗篷从回廊处跑过来,连声道,没想到入夜后会突然冷起来,多亏松年内监派人送了斗篷来。
虞珩先为冻的脸色惨白的纪新雪披上斗篷,仔细系好带子后才去拿另一件斗篷。
纪新雪紧紧拉住斗篷的边缘,不留半分空隙,总算是感觉到了暖意,他抱怨道,也没下雨,天气怎么会如此反常。
不算反常,昨日是立秋。虞珩道。
立秋啊。纪新雪面上浮现感慨。
不久前焱光帝匆忙带着后宫和宗室、勋贵、朝臣来猎山行宫时,用的理由是避暑。
谁都没料到他去的那么急,连立秋都没等到,永远的留在有小暑和大暑的夏天。
真是活该!
纪新雪不是出来透气而是真的想更衣,只能和虞珩分开,因为男人和女眷更衣的地方在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今日运气不好,连续去了几个地方都发现房门紧闭,不知不觉间越走越偏。
纪新雪在第五个更衣的地方停下脚步,决定等等。
若不是行宫内物资匮乏的厉害,也不至于只有七八个更衣的地方,运气稍差就要排号才能更衣。
谁在那?!碧绢忽然朝着花丛厉呵。
纪新雪不知道草丛里有什么,却被碧绢凄厉的语气吓的打了个哆嗦,双眼无声瞪大,竭尽全力忍耐才没叫出声。
草丛剧烈的晃了晃却没有任何人应声。
这回不仅是纪新雪,碧绢眼中也浮现怯意,她小声道,县主,要不我们先走?
纪新雪转头望了眼漆黑的来路,无声加大握紧碧绢手腕的力度。
他才发现不对劲。
更衣房外为什么没有仆人?
这到底是不是更衣房?
短短的时间内,纪新雪脑补出全套的恐怖故事,腿软的根本抬不起脚,他还不敢问碧绢,毕竟看碧绢的反应,也是个不中用的,万一碧绢发现不对劲后,反应比他还大,他们两个岂不是要吓死在这里?
吱嘎
一片寂静中,开门的声音格外明显。
纪新雪艰难的咽了下口水,握紧腰间的白玉平安锁。
这一刻,他已经忘记对英国公夫人的嫌弃,全心全意的祈祷自己别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
随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重,纪新雪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他侧头看向碧绢,希望碧绢能给他些提示,却发现碧绢已经双眼紧闭几乎要昏厥过去。
比他还不中用!
纪新雪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等回到长安,他定要重新培养心腹,最重要的素质就是不怕奇奇怪怪的东西。
纪新雪将腰间的白玉平安锁彻底扯下来,将焱光帝的脸带入到身后越来越近的东西上,心中忽然升起无限的勇气。
勇气回归后,理智也逐渐从脑海角落回到主导的位置,他通过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判断身后的东西距离他还有多远,忽然转身,高举着白玉平安锁往下砸。
没砸动,颜小娘子轻而易举的抓住纪新雪用尽全力的手,她的目光从纪新雪凶态毕现的脸上,移动到举着白玉平安锁的手上,眼中先是浮现茫然,然后转为淡淡的委屈,宁淑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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