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子和李嬷嬷的反应非但没让彩穗觉得委屈,反而让彩穗更为钟娘子和纪新雪不平,眼眶涌出的泪水没有半点是为自己而流。
听了纪新雪的话,彩穗愣了半晌,哭得更凶了,她将脑门贴在冰凉的地砖上,语气满是懊悔,奴婢,奴婢不知道,王妃院子里的姐姐没与奴婢说这些。
纪新雪半点都不意外彩穗的回答,这些话原本就不只是说给彩穗听。
按照本朝旧例,皇子皇孙自八岁起都要去国子监读书,大娘子和三娘子皆是去国子监读书前被封为县主。
众所周知焱光帝是个懒人,绝不会专门为某个孙女下旨册封,每次都是几个孙女一起走流程。
纪新雪已经七岁,在六皇子开府多年终于有了封号的时候,和六王府八岁的嫡女一起册封,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钟娘子在纪新雪的点拨下想到这点,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容光焕发,堪比吃了传说中的仙丹灵药。
须臾的功夫,钟娘子身上的病气就散的干干净净。
她推开李嬷嬷,中气十足的道,快去将雪奴过年时新做的衣服拿来,让彩珠和彩石将雪奴的首饰都不,让她们将大王赏我的首饰找出来,我记得里面有套小巧的红宝石头面,正适合小姑娘戴。
封县主对别的小娘子来说只是惯例,对她的雪奴却不亚于赦令。
时隔七年,焱光帝终于肯承认这个孙女的存在。
她再也不必日夜担心,随时会有人拿着长刀利剑破门而入带走雪奴。
纪新雪只是发愣了一会,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装着衣服和首饰的盒子淹没,钟娘子和李嬷嬷正拿着不同的衣服和首饰在他身上反复的比量。
阿娘纪新雪抓住钟娘子袖子,委婉的提醒,今日不止有我的恩旨。
钟娘子咬紧下唇,眼中闪过浓浓的不甘。
纪新雪直视钟娘子的目光,浅淡的双眸清明透彻,却丝毫不肯退让。
最终,还是理智在钟娘子脑中占据上风。
雪奴的日子眼看着要好过起来,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王妃。
纪新雪坐在铜镜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彩珠将他原本简单扎起来的头发散开,编成复杂的小髻,装点上大小不一的珠钗。
钟娘子亲自挑选出最华丽的鸾羽花钿贴在纪新雪的眉心,又让彩珠去院子里,将开得最好的茉莉摘下来,簪在纪新雪发髻间。
头上简单的珠钗和发间用作装饰的花朵都只是寻常,额间花钿的颜色也不够正,仍旧无法掩盖纪新雪天生的好相貌。
反倒是纪新雪白皙的肤色让暗淡的珠钗更显莹润,精致的五官衬托发髻上的茉莉像是精心培育的名品。
由彩穗带头,门口探头探脑的女婢凑趣,满屋子都是夸赞纪新雪仙女下凡的声音。
纪新雪在哄闹声中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僵硬的大腿,感受到某个物件的存在,始终微颦的眉毛才舒展开,对着镜子扬起嘴角。
小美人
可惜不能给他当娘子。
钟娘子打扮纪新雪的时候不遗余力,轮到自己却不怎么上心,只找了件多年前压箱底的新衣,首饰虽然贵重却都是积年老物件,穿戴完毕后,像是老了五六岁。
这边刚打理妥当,便有王妃院子里的姑姑的登门。
林姑姑见到纪新雪,眼中闪过诧异,愣了一下才行礼,奴婢给五娘子请安,贺五娘子大喜。
纪新雪假装羞涩,半躲在钟娘子身后,小声道,姑姑快起来。
林姑姑依言起身,脸上的惊讶已经被和善的笑容取代,对着钟娘子颔首,钟娘子安。
去王妃的院子前,林姑姑将手中捧着的锦盒打开,里面是条坠着指肚大彩色珍珠的金制禁步。
林姑姑亲自将禁步系在纪新雪腰间,笑着对欲言又止的钟娘子道,这原本是王妃为小娘子满月准备的贺礼,可惜当时没能赠给小娘子。
钟娘子呐呐的低下头,半晌后,才对着正院的方向行礼,谢王妃赏赐。
纪新雪与钟娘子一同行礼,心中感叹王妃会做人。
诚心想送他满月礼,就算钟娘子被禁足在院子里,王妃也可以派人将礼送去。
这个时候将东西送来,分明是担心她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饰品,让皇子府在来宣旨的礼部官员面前丢脸。
林姑姑侧身躲开钟娘子和纪新雪行礼的方向,目光极快的在钟娘子和纪新雪身上打了个转,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
钟娘子还算是有正事,将五娘子养得白白净净,礼仪也过得去人眼,这趟差事,倒是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迈出困了他七年的院子,即使不抬头,纪新雪也能感受到他和钟娘子住的地方有多偏僻。
脚下压实的土路逐渐变成青砖,越过在初春时节亦美轮美奂的花园,脚下所踏已经变成整块的大理石。
纪新雪眨了眨眼睛,对王府的财富有了全新的认知。
林姑姑没直接带钟娘子和纪新雪去见王妃,而是将二人带去偏房,教导二人接旨时的礼仪,和面对礼部官员时,怎么做才符合她们的身份。
钟娘子被指给六皇子做滕妾前,曾是德康公主身边的女官。今日宣旨,钟娘子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林姑姑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纪新雪的身上。
--